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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山上
些许云朵飘散在半空中,不断的流淌着,像是无尽的河水一样。
这里向来是南方众多世家子弟聚会的好地方。
谢玄走在一旁,脸颊上带着些许笑容:“陈兄,这便是此次聚会的地方了。”
“会稽山啊,向来是钟灵毓秀的。”
陈潇走在一旁,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他只是赞叹的说道:“的确是好地方,倒也当得起谢兄的称赞了。”
他颇为好奇的一边走,一边看着:“只是这一次集会的主人家是谁?”
谢玄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还未曾给陈潇介绍卫宁,当即便开口解释道。
“陈兄,这一次的集会是由“卫氏”的“卫宁”组织的。”
“卫氏是——”
他还未曾说完后面的话,陈潇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卫氏。”
“前朝的时候,曾在曹魏朝廷中为尚书令的卫氏嘛,之后跟着谢氏以及王氏来到了临京城,投靠了我朝,再之后于“戊戌之变”中得到了天子的宠幸,最后成为了江南四大世家之一的卫氏嘛。”
陈潇的眼睛中放着光芒:“我不曾听说过这位卫宁公子,倒是听说过他兄长的名字。”
“那位“看杀卫玠”的卫玠便是他的兄长?”
谢玄倒是没有想到陈潇竟然知道卫氏的名字,但听到后面也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这却不是什么好名声了。
“的确是那个卫氏。”
陈潇有些感慨,但也有些好奇心萌生了:“这位卫宁公子与他的兄长样貌有几分相似?”
谢玄回答道:“大约有七八分吧。”
他解释着:“在江南之地,卫宁也颇有才名。”
“江南世家大多喜欢清谈,而这位卫宁公子则是一位清谈大家,许多人都败落在他的手下,但败在他手下的人却都不曾对他有什么怨恨的情绪——这便是因为他这张脸颊了。”
谢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道:“当年陈氏有一位子弟前来江南游历,与卫宁公子一见如故,与之清谈三日,最后却也败落在其中。”
“最后一次败落的时候,那位陈氏子弟将杯中酒饮尽,而后感慨。”
“清谈之事,世上何人能越得过卫氏的宁公子呢?”
“这世上能够超越卫宁公子的,恐怕就只有我的兄长了。”
说起来这件趣事,谢玄的脸上还是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当时这话让卫宁名声大噪——毕竟就算那位陈氏的子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可他却依旧是陈氏的子弟,较之寻常世家子弟要强上许多。”
“他都败落卫宁之手,由此可见卫宁的才华了。”
陈潇对此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笑着说道:“那位陈氏子弟我倒也是认识,是我七叔的儿子,之前一向骄纵,他回到陈氏中一直闭门不出,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败落在了卫公子的手中。”
他手中的扇子猛地合了起来,砸在了自己的手中。
“走走走,见一见这位赫赫有名的卫公子吧。”
“我心中倒是真的好奇起来了。”
会稽山巅
诸多世家子弟早已经汇聚在此处的亭台楼阁处,在山峰之巅修建这亭台楼阁自然是要耗费无数的财富以及人力了,据传闻,为了修建这座“休宁阁”,四大世家耗费了数百万钱、期间更是动用了无数的人力,光是役夫和工匠都征调了数十万。
这是一座由人血汇聚成的亭台楼阁。
卫宁坐在那山峰之巅,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他的手拿着那杯子,更显得手指的洁白与无暇,像是一块美玉一样,而那张面若好女的脸颊则更是令人心动。
周围不少世家子弟围拢在他的身边,都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卫宁本身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却并不在意。
自从他的兄长死了后,卫氏便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的父亲将他这个肖似“卫玠”的卫宁推出来也不过是为了给卫氏撑一撑面子罢了。
他垂着头,眉宇中带着些许嘲讽。
以色侍人能得几日好?
只是可惜了,他的父亲凭借着兄长的名声得到了无数的好处,早已经迷失在了这其中,看不到危险正在一步步的临近。
那幕后之人怎么可能是那么一个好人呢?
他的眉宇中带着几分哀愁。
然而正是这几份哀愁显得他更加的“娇俏”与“妩媚”了,倒是凭空叫身边的几个世家子弟心中如火一般在烧着。
远处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声连着一声的恭迎声。
“玄公子来了,这位便是陈公子吧?”
卫宁也随之站了起来,看着走过来的陈潇以及谢玄,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兄台。”
他感慨的说道:“两位能赴这会稽山之宴,当真是令宁心中感慨万分,也使这会稽山蓬荜生辉啊。”
陈潇倒是笑了笑与他客气了几句,而谢玄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本就不是他的主场。
南方诸多世家子弟的宴会都是什么样子呢?
与北方世家的集会是不同的,他们之间大多数柔情惬意、带着些文人雅兴,而江南世家则更是如此,只是比寻常的南方世家更多了一点——清谈。
自先皇即位,再次开始打压世家之后,一直到当今即位,都不曾放松对南方世家的打压。
先皇以及当今都十分清楚,南方世家当年帮助穆宗皇帝登上皇位,掌控天下,从而立下了从龙之功后,便借助着这点恩情、携裹着大势在南方自立。
这南方与其说是大虞的南方,不如说是这江南四大世家的南方。
四大世家中,王、谢两族在明帝时期便是鼎立相助大虞的,而卫氏则是投机取巧,在闾氏的暗中指使下才得窥天机帮助当时不受宠、且被元帝三次贬谪到南方的穆帝,至于最后的夜氏么,则更是离谱。
夜氏也同样是在大虞初期便投靠了大虞的,只是在大虞的众多世家中,一直都不算是多么强盛的世家,顶多算是一个二流、乃至于三流的世家,连卫氏都不如。
只是当初元帝在位期间,夜氏的那位先祖掌握了京都中的一部分禁卫。
那会元帝突然崩殂,陈氏的先祖还未曾入朝。
夜氏的那位先祖便以禁军裹挟,掌控了京中局势——待到陈氏反应过来的时候,穆帝已然登基。
一夜之间,天地巨变。
而穆帝除却得位可能有些不正外,当皇帝倒也合格,陈氏就更不想、也不能干涉了。
穆帝登基之后,因为起身自南方诸多世家,所以对于南方诸多世家也大肆封赏奖励、甚至连带着江南诸多地方也得了奖励。
也正是因为这些政策缘故,南方的诸多世家才得以发展起来。
穆帝得位不正,自然要纵容出了大力气的世家们,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入流的夜氏以及卫氏才直接拔升到了江南四大世家的位置。
与王谢这种真正有大功劳的世家几乎相同了。
当年夜氏女外嫁蛮夷的时候,当时的穆帝甚至亲自对其加封——加封为郡主,这简直是前无古人的赏赐了。
等到了肃帝即位,对这些霸占了江南诸多地方、甚至是在朝中肆意妄为的蛀虫们就没有这么多的“宽容”了,他不断的对这些世家进行打压。
在最为严重的时候,朝堂上,几乎见不到一个江南的世家子弟为官。
而到了先皇——也就是玄帝的时候,对这些世家子弟的打压更甚,江南四大世家中除却谢安挂了一个闲散的官职外,其余人全然都是赋闲在家。
于是这群有钱的世家子弟便开始“清谈”。
至于妄议朝政?
他们暂时还不想死。
肃帝、先皇、乃至于当今都不是“穆帝”那个得位不正的王八蛋,一心想要把自己的名声弄好,为此甚至不惜污蔑元帝、明帝、乃至于太祖皇帝的声名,他们不怕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敢妄议朝政、讥讽皇帝?
那明天便去菜市场看你们家的九族吧。
何为清谈?
便是谈天谈地谈花谈水,谈宇宙万物起源,谈天地演变,总而言之就是当谜语人,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当年那位陈氏子弟为何在清谈上说不过卫宁?
因为他自己满腹经纶——且只会脚踏实地的做事,所以他说不过卫宁。
今日的宴会自然也是如此,众多世家子弟不能谈论朝政,自然就只能够继续清谈了。
他们谈论的话题飘飘乎,聊着聊着便全都兴奋了起来。
期间几位名士随手便拿出来了五石散服用,服用之后敞开心胸,更显得潇洒。
山巅之风稍微一吹,激荡起来他们宽松的长袍。
更显得他们像是天上神仙一般模样了。
就在众人清谈的最甚的时候,坐在那里的卫宁抬起头,声音含笑:“陈公子为何不加入我们?难道是不愿与我等俗人清谈么?”
说着还将一杯酒推到了陈潇面前。
“既然公子瞧不上我们这群俗人,便将这杯酒饮了吧。”
“如此便也不用清谈了。”
“这是集会的规矩。”
陈潇神色不变,只是摊了摊手说道:“我并不擅长清谈。”
他语气依旧平和,但多少能听出来其中的嘲讽。
“诸位在这山巅服用五石散这种慢性毒药,想要早日升天为仙为神,追寻大自在,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啊,潇怎么会觉着你们是俗人呢?”
“说起俗人,陈某才是这个俗人啊,至少陈某是十分怕死的,不敢服用这五石散。”
“诸位仁兄竟然敢服用。”
他指着某个已然飘飘乎欲仙的世家子弟说道:“这位仁兄更是自在中的自在,竟然敢直接服用这么多剂量的五石散,只怕是早就想要得大自在了吧?”
陈潇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但说出的话却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清醒了——包括那几个服用了五石散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躁动不已、头脑十分快活的蠢货。
慢性毒药?
想要早日升天?
得大自在?
所有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们虽然是蠢货,但却没有蠢到这种程度啊!
他们有钱有权有地位,想要什么得不到?
何苦要求什么大自在?
他们现在不就是大自在?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他们活着的情况下!若是他们死了,这一切自然而然也就没了!
其中一位世家子弟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五石散是慢性毒药?这怎么可能!”
他的脸上苍白无比,一道道汗水落下,看样子是没有少服用。
陈潇诧异的说道:“啊?你们原来不知道么?”
他感慨着,声音像是不在意,又像是带着些意味深长的暗示。
“昔年,我家中七弟曾来江南游历,最后竟染上了这五石散。”
“你们知道的,我家中九叔便是此代“扁鹊”,他瞧了这五石散后,便断言此物为毒药,更是以一只老鼠为实验,服用五石散的几日后,这老鼠变得整日躁动,只是十几日的功夫,便直接死了。”
陈潇摇头感慨:“这也证实了五石散乃是毒药的说法。”
他看着众人:“你们都不知道么?”
“那你们这.”
陈潇有些凝噎的说道,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竟不知道?就敢将不知情的东西吃掉?这东西是谁给你们的?这人定然是有不良居心啊。”
那群世家子弟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都愣愣的站在那里。
“呕——”
不少人反应过来之后,直接用手指捅着自己的嗓子,想要将方才咽下去的五石散吐出来。
一时之间,这飘飘然如同仙境的会稽山巅变的和五谷轮回之地一样了。
陈潇这才笑眯眯的看向卫宁,在一片“呕——”的声音中笑着说道:“方才卫宁兄既然说起来了这清谈,在下倒也是想要讨教一番。”
“当年潇的七弟败落于卫兄弟之手,回到家中后便闭门不出,此时此刻还困居一方小屋之中。”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萧瑟肃杀之意。
“今日潇也想要讨教卫兄高招。”
“至于彩头么。”
陈潇摸了摸下巴说道:“你我之间本无什么仇恨,若是赌的大了,便会伤了陈氏与卫氏之间的和气。”
“不如就以这酒为彩头。”
“若潇侥幸获胜。”
“这杯原本为潇准备的酒,便由卫兄饮尽。”
“一如当年。”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