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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英与曹叡的考虑中,无论他们最后是否成功除掉司马氏,曹氏都不可能再当皇帝了。
因为他们依仗着的“世家”不允许。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曹髦”与“曹叡”之间的关系是典型的中原父子关系,虽然他们之间看似没有多少的沟通交流,但曹叡却并不想要因为自己的“执念”而毁了自己孩子的一生。
他在位的那些年间,已经看到了魏国以及大汉的结局。
灭亡。
这是必然的。
曹叡熟读史书,甚至可以说是汉末三国时期最聪慧的一位帝王了。
他从史书中看到了天下的走向以及结局,他明确的判断出了最后的胜利者会是“大虞”,而魏国以及大汉必定会灭亡。
无论如何,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当亡国之君。
这是一件何其痛苦的事情呢?
对于一些人来说,当了亡国之君后,依旧可以幸福的生活,甚至可以像是放下一个巨大的担子一样,放松精神,好好的享受。
这种人不会对亡国有什么特殊的悲愤情绪,他们可以接受属下想要复国,甚至可以帮助自己的属下隐瞒。
但他们不会放弃自己的生活,将自己的所有生活都沉浸在这“复仇”当中。
比如刘禅。
而另外一些人则是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他们只会一心复仇,只会觉着自己的心中充斥着仇恨,最后被仇恨操控,虚度一生。
比如自己的儿子。
所以,在陈英提出了“曹刘合流”的这个可能性后,曹叡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就同意了。
他甚至前往宗祠中告祭了他的父亲——那位夺走了刘汉天子之位称帝的霸主。
然后就乐滋滋的和陈英一起准备这件事情了。
泰始元年,冬末。
在浩浩汤汤的曹魏诛贼、重新夺回皇位的事情发生了不到半个月后,另外一件足以震惊天下人的事情又再次发生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最后会朝着这个走向发展。
泰始元年,冬。
大魏天子曹髦宣布还政于汉、还位与大汉天子刘禅,自此之后,去魏帝称号,退为魏王。
请注意。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一个去位诏书的话,也不至于令天下所有的人都为之侧目,觉着曹髦当真是举世无双的豪杰。
他是真的将魏国范围内部的势力全部并入了大汉的范围之内。
一些大汉的遗老遗少们都开始感觉到了兴奋与激动,他们看着这个古老而又雄伟的帝国再次露出了当年那种“纵横天下谁敌手”“荡尽天下何处非汉土”的鼎盛姿态。
许多人甚至在魏国天子宣布退位的时候,来到了高祖庙前,不断的祭拜着高祖皇帝。
长安附近的百姓也是十分兴奋的前往文帝、景帝的庙前,诉说着近一百年来的悲痛与苦难,他们看着这重新建立起来的“大汉”,觉着是否可以期盼着天下再次一统,重归于汉。
泰始二年。
大汉天子刘禅下诏书,改元为“盼同”,取自期盼统一的意思。
于此同时,大汉天子宣布拜丞相署内吏“卢钦”为大汉左丞相,位居大汉丞相诸葛亮之下。
这是经过数次博弈之后才做出的决定,诸葛亮代表着大汉以及诸葛氏的利益,而卢钦则是代表着大汉以及卢氏、谢氏、王氏等诸多世家的利益。
与此同时,丞相署内吏空置的时间也没有持续太久。
盼同元年三月,天子诏令,宣布任命魏王“曹髦”为丞相署内吏、加拜司空。
丞相署内吏早已经不是大汉最开始那个时候的“小吏”了,事实上,丞相署内吏已经成为了和左右丞相相差无几的官职。
在曹刘合流之后,许多事情开始发生改变。
比如大汉朝廷的官员制度,几乎已经替换成了九品中正制度,这种制度的优点十分明显,便是能够更加清晰明了的让人知道各种官员等级的区分。
诸葛亮等人耗费了数个月的时间,终于整理出来了一套还算是双方都比较满意的官员制度。
其中“司徒”“司空”“太傅”“太师”被列为“正一品”,但却是虚衔,就是这个名头只有一个名头,从此之后没有什么真正的职权了。
但他们却是货真价实的“正一品”。
而“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则是同样被列为正一品,而且是实权正一品。
已经被扩充到“三十六卿”的“卿”级别官员,则是被列为“从一品”,而各地的“州牧”则同样是“从一品”,这也代表着京官高人一等的时代暂时过去了一点点。
这是一件无法改变的事情,天子脚下的官员、朝廷的官员,就是比地方的官员要高一点点。
当然——这仅限于“三品”以下的官员。
因为三品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已经是“封疆大吏”了,甚至有些人觉着哪怕是在地方当一个二品,都比去朝廷内部担任从一品要强得多。
而中正官这个在特殊时期下产生的特殊官员,则是被单独的拎了出来。
大汉原本的势力与曹魏的那些顶尖世家们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讨论,诸葛亮之所以会这么长时间才拿出来这套官员制度便是因为这一点。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将“中正官”拎出来,设置一个“中正署”。
中正署类似于后世的“吏部”,负责审核、调迁官员的任命、升迁、与贬谪,中正署中的官员都叫做“中正官”,没有大小之分。
大中正署设置一位“大中正”,也就是“中正署署长”,其下设置两位“小中正”,则是“中正署少卿”。
中正署署长大多数会被加封一个“正一品”的虚衔,但却并不是“太傅”这种有较强意义的虚衔,而是如“紫金光禄大夫”这样的荣誉虚衔。
曹刘合流浩浩汤汤,直到盼同元年的冬末,这一场合流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天下于是再次形成了“东西遥望”的态势。
就如同当年高祖皇帝建立了大汉之后,再次灭掉了楚汉争霸中的“楚霸王”,而后与秦国形成了东西遥望之姿态一样。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大虞与大汉,大汉与大秦。
谁是大秦?谁又是大汉?
谁也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说如今的大汉是当年的“大汉”?那也不对,因为如今的大汉已然腐朽,相当于过去的“大秦”。
如果说当今的大虞是当年的“大汉”?似乎也不太对,因为如今的大虞占据着的大多数是当年大秦的地盘。
而且——在当年秦末的时候,大秦的地盘其实事实上已经变得很少了。
就和现在的大虞一样。
原本三分天下,大虞的势力算是最大的一个,其次是曹魏,最后才是大汉。
而如今,曹魏 大汉>大虞。
盼同元年末。
腊月三十。
大汉天子登高祭祀,而后颁布了一道读起来都让人有些涕泗横流的诏书。
他在诏书中表示自己只想要完成当年父亲的愿望,只要想实现大汉的再次一统与复兴,大汉昭昭至今已然四百多年了,期间遭受过无数的困苦折磨,但都像是烈火中走出的真金一样挺过来了。
而如今,魏国天子放弃了自己的位置,成全大汉,希望大汉再次复兴,他这个作为大汉天子的人也希望大虞方面能够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和魏国天子一样并入大汉。
甚至大汉天子还做出承诺。
当年的高祖皇帝建立大汉之后,曾经分封诸侯,而如今,他同样也可以如此。
如果大虞的天子愿意和曹魏天子一样,与大汉合流,那么他会加封大虞的天子为“虞王”,与魏王的封号一样,甚至可以允许两个人在大汉内建国。
这样的承诺是十分令人眼红的,毕竟就现在看来,大虞似乎并不占据优势。
大汉与大魏合流之后,两方的势力并不是1 1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的强盛大过了2,而是相当于当年大汉全盛时期的四分之三了。
谁能够打得过当年的大汉?
谁都没有这样的信心。
于是,大虞内部对这件事情也产生了分歧。
是否要合流?
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
大虞
勤政殿内
张成疲惫的坐在那里,他按着额头,只觉着脑子中好像有无数的火焰在灼烧着。
“祖天师,对于今日朝堂上的成端,您怎么看?”
这个时候张成没有再唤他“丞相”,而是唤他“祖天师”,也是想要勾起面前这位与当年先皇的情谊,继而让他继续支持自己。
毕竟
能当天子,谁愿意当王呢?
一人之下的位置固然很好,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位置对于张成来说,则是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曹魏小天子为何会愿意合流?
那是因为他没办法了,所以才愿意合流。
大虞是没有办法了么?当然不是。
当年曹刘联盟不照样是败在他们大虞的手下?
但朝堂之上的声音复杂,已经不再是当年他张成一言堂的时候了。
如今祖天师的态度是关键。
因为朝堂上有许多陈氏的子弟以及陈氏门生在,这一群人就像是当年在大秦、在大汉的时候一样,低着头默默做声,一句话也不说,保持中立态度。
平时张成是很喜欢这群人态度的,毕竟这波人也没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因为双方都想为苍生做一些事情,所以他们往往是站在一起的。
而现在.
张成再次按了按额头,现在则是需要这群人表态的时候了。
而能让他们表态的人只有一个。
表面上的大虞丞相,实际上的陈氏家主。
祖天师略微沉默,之后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不可合流。”
他闭上眼睛,艰难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张成有些惊讶,他以为祖天师看顾天下苍生,应当是想要尽快完成一统,所以应该是会同意合流的,可如今的祖天师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拒绝了?
他好奇的问道:“丞相,为何不愿意合流?”
祖天师淡淡的笑了笑,他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张成跟在他的身后,两个加在一起快要快要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人走在星空下。
“大汉与大魏合流之后,那些世家已经如同“蛀虫”一样,附在大汉的骨髓之中,准备继续将这个庞大古老的国家吸干。”
他轻声道:“大虞代表着的是百姓最根本的利益,大虞的太祖皇帝出身贫农,开创出了“太平道”,他所希望的天下并不是这些世家依旧高高在上的天下。”
祖天师的声音飘忽不定。
“如果合流,那么大虞将再也没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他回过头,看向张成:“合流之后,便是服用慢性毒药,会慢慢的将人杀死,但大虞如今不同意的合流的话,只是短暂的剧痛而已。”
“我不想让天师的努力沦为笑柄,更不想让那群世家成为国之蛀虫。”
“所以,不能合流。”
祖天师低着头:“当然,大虞一统天下也并不是那么的困难,或许只需要一场战争。”
他轻声的说道:“大虞建立之后,或许这些世家依旧会如同一个个无缝不钻的苍蝇一样,伪装成各色各样的好人,但陛下——”
“您记住。”
“如果对这些人心软,那么这些人就会融入到大虞的骨髓之中,等到他们渐渐的壮大,他们就会再次变得高高在上。”
“我说的不仅仅是世家,而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祖天师对这种人做出了最后的判决,他的脸上带着嘲讽:“这种人,无论怎么强大,对外都只敢怯懦的投降,但一旦面对的是自己人,他们就像是战无不胜的恶魔了。”
“一群又坏又蠢的蠢货。”
张成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当即点了点头说道:“朕会记得的。”
片刻后他又说道:“但后世之人会不会改变,朕就不知道了。”
祖天师却也是轻松的笑了一下:“这又有什么呢?”
“你我哪里管得到那么多?”
盼同二年,春。
大虞天子明确拒绝了“合流”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