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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需要用鲜血来累就。
而鲜血自战争中来。
昭襄王十六年的这个秋天,韩赵魏合盟伐秦,这一次的战争并非以往那种合盟的小打小闹,三个国家好似是再次成为了当初的那个巨无霸“晋”一样,发动了几乎所有的青壮年劳动力。
六十万人。
足足六十万人。
在原本的轨迹中,此时同样会爆发出来一场影响了战国历史,甚至是中原华夏历史的战争——长平之战。
然而长平之战的惨烈比不上这一次的战争。
因为长平之战只有秦赵两国参与,而平都之战则是波及到了中原腹地的四个国家——韩赵魏秦。
当韩赵魏三国联合在一起的时候,其余国家心中都弥漫出来了一股恐惧的意味,他们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凌驾于所有国家之上的巨无霸,那个霸主的身影。
虽然如今的秦国也非常强大,但秦国因为这三代君王的“仁义”之名,加之前面两位君王几乎不主动发起战争的印象,其余几国的国君对秦国的印象并没有那么害怕。
他们开始想要离间韩赵魏三国。
无数的探子、间谍、刺客、纵横家前往韩赵魏三国,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离间韩赵魏!
绝对不能让晋国重新出现在世界上!
当然了——
所有国君都知道,晋国几乎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毕竟三国分晋之后,这三个国家中的哪一个都没有能够在最好的时机吞并其余二者,之后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呢?
万一这场战争中,有哪一个国家的损失太过惨烈,之后被另外两个国家瓜分了呢?
三晋变成了两晋.那未来会不会有一日变成了一晋?
这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们不能让这种可能性发生,即便这种可能性很细小。
赵,都城邯郸。
王宫中
赵惠文王打发走了一个楚国派来的纵横家说客,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他知道这一次的联合会让其余国君害怕,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到这种地步。
他身旁的蔺相如轻声说道:“王上,此时我们该如何?”
如何?
赵惠文王微微的合上眼眸,轻声说道:“平都之战绝对不可以有任何差池!”
他轻咳几声,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让赵奢也即刻前往平都!”
赵惠文王睁开眼睛,眼睛中带着愤怒的火焰,他的生命即将消逝,所以他要在临死之前将这混乱的局面整的更加的混乱
这也是为什么赵惠文王执意要发动平都之战最大的原因。
不是为了给秦国一点小小的教训,不是为了伐秦。
而是用自身决绝的态度带着韩、魏一同奔向恐怖的炼狱!
他知道,自己若是一旦死了,那么自己的儿子即便有蔺相如和廉颇的帮助,也绝对不可能压制得住这满朝文武,更不可能压制得住魏国与韩的野心,所以他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王室的位置,也为了赵国,他要将三国拉入战争的泥沼。
当三国都陷入战争的泥沼时,即便他死了,其余的国家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参与到这场混战中。
因为‘战争的旋涡’越旋转越大,吸引力越强,凡是踏足这里的,都将被卷入旋涡之中,无情的战争会将一切的阴谋全都搅碎。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虚空,轻声道:“蔺卿啊,此战之后的赵国恐怕是要进行长时间的休养生息了”
赵惠文王的声音飘忽不定:“我允诺你,可以用任何的办法、付出任何的代价,将秦国拖入下一个泥沼中,让赵国有可以喘气的机会,只要在战后秦国不能立刻灭掉韩赵魏三国,三国就一定会在其余诸国的扶持下再次缓过来的。”
蔺相如看着站在那里的赵惠文王,不由得泪如雨下。
这个时候的蔺相如是比原本的历史中,更加仰慕、信任、甚至是感恩赵惠文王的,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中,蔺相如是因为“完璧归赵”以及“血溅五步”这两个事件得到了赵惠文王的青睐,从而青云直上的。
可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做,便被“伯乐”赵惠文王看中了,继而拜为上卿。
哪怕是同为上卿、已然崭露头角和峥嵘的廉颇怎么表达自己的不满,赵惠文王也没有更改自己的决定。
蔺相如心中不由得做出了决定。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完成恩主的托付!
咸阳城,章台宫
嬴稷几乎是头疼的来回在大殿中转悠,他看着送来的情报,再看着自己书案上那密密麻麻的堪舆图,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信陵君魏无忌 赵奢 廉颇 六十万大军啊!
三国这是已经豁出去了,不要命的要跟秦国打一场了
如果不清楚这是一种怎么样子的概念,可以来看看之前的几次战争。
秦国并非没有对抗几国合盟的经验,相反他的经验太过于充足了。
但前面的几次合盟,参与战争的人数加在一起都不如这一次的战争参与人数多,这一次是六十万!
这个时期,战国七雄的总人口数量在两千五百万到两千七百万之间。
去掉近乎一半多的老幼妇孺等不能参战的人数,七国的总青壮年人口数量约在八百万左右,这八百万中,还要再去掉贵族、以及不能参与战争的统治阶级、以及一些战争退下来的病残数量。
余下不到六百万人口。
这已经是七国总青壮年人口数量的十分之一还要多了!
更何况,这其中又有多少百战精兵?
不多!
由此可以看出,这一场战争到底席卷了多少人.也不怪嬴稷此时会急的焦头烂额了。
此时他的面前站着的人中,司马错、赢疾、白起、陈昭、陈慎、陈守、田文等权臣全都站在这里,众人看着焦急的嬴稷,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慎上前一步,此时唯独他有这个权威能令嬴稷安静下来了。
他看着嬴稷说道:“王上,不必焦虑。”
嬴稷本来是愤怒的转过头,正准备怒斥的时候看到了陈慎那一双平静的眸子,内心的愤怒和火焰不由得缓缓消散了一些,他看着陈慎说道:“孤如何能够不焦急呢?”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六十万大军啊!”
“如今的秦国集全国之力,恐怕也凑不出来六十万大军啊!”
陈慎并不在意,只是平和的说道:“王上,您忘记了么?还有楚国。”
他眯着眼睛:“另外,虽然其余几个国家不会帮助秦国,但是他们同样也不会帮助韩赵魏三国,而韩赵魏三国国力虽然强盛,但这六十万恐怕已经是他们全部的兵力了。您知道这说明了什么么?”
嬴稷微微一愣,脑子逐渐的清醒起来:“这说明如今的情况便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看着嬴稷冷静下来,无论是陈慎还是站在他身后的众多臣子都是松了口气,这个时候最害怕一国之君的嬴稷焦虑的无法冷静思考。
陈慎微微点头:“是的,这个时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之后只会越来越好,而不会越来越差,这便是臣不会非常焦急的原因。”
“至于六十万大军么.”
陈慎笑了笑:“此时国内国人的好战情绪已经达到了巅峰,秦国内随时可以战斗的士卒数量约在三十万左右,若是依照秦律发动紧急号召,可以迅速集结十万人,且都是百战老兵。”
“这一共便是四十万大军了。”
“且不说秦国士卒的战斗力如何,除却这四十万大军之外,或许楚国也可以出兵。”
楚国?
陈慎微微点头,而后站起身来:“启禀王上,臣请出使楚国,为秦楚合盟而去。”
出使楚国,秦楚合盟?
在场的众人一愣,而后纷纷开口阻拦,就连心里一直想让陈慎死的嬴稷也是连忙阻拦,这个时候秦国国内尤其是陈氏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
“不可!陈相万万不可啊!”
陈慎只是微微笑着说道:“为何不可?”
“此时秦国正直危机时刻,为何我不能去呢?难道陈氏只能够在和平的环境中占据秦国的官位,而不能在危难之中拯救秦国么?”
陈慎微微躬身行礼,脸上的神色十分肃穆:“王上,陈氏从来不是苟且偷生之辈,更何况如今的形势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危险。”
“楚国是不会与韩赵魏三国合盟的,也绝对不会将臣扣押的。”
他知道嬴稷和众多臣子在担忧什么,无外乎是担忧楚国在这个时候看到秦国的颓势,所以一改之前的讨好而扣押陈慎,将其交给韩赵魏换取什么利益。
但陈慎却知道,楚国不会的。
因为楚国从来不是由一个人决定的。
楚国的情况意味着秦国绝对不会因为某些利益而放弃总的利益,这与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披着国家皮的联盟。
陈慎再次开口说道:“臣有三请。”
嬴稷看着陈慎坚定的神色,只能无奈的说道:“陈卿请说。”
陈慎笑着说道:“请给臣足够的财宝、请给臣足够的美人,请给臣一个秦国的底线。”
“财宝和美人一部分用来贿赂三大家族的人,底线则是用来试探楚国与三大家族,剩余的一部分财宝用来收买楚王身边的权臣。”
“当三大家族与楚王身边的权臣被我等收买的时候,哪怕楚国有春申君、哪怕楚王想要改变什么,也难以改变了。”
嬴稷站起身子来,看着陈慎轻声说道:“孤会给你足够的财宝和美人,至于底线——”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哪怕将之前合盟中,秦国所占据的一部分城池全都还给楚国也可以!”
其余众多大臣没有反对。
因为相比于那些城池来说,秦国如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秦国不能够露出一丝一毫的颓势,若是露出一丝一毫的颓势,三国、楚国、齐国、燕国,他们会将秦国给分吞了,连一点骨头都不会剩下。
这便是战争的残酷。
也是一个鼎盛到巅峰的强国的悲哀。
陈慎站在那里,腰杆挺直的说道:“臣,遵旨。”
昭襄王十六年秋,韩赵魏三国六十万盟军由名将廉颇、马服君赵奢、魏公子信陵君魏无忌三人统帅着,奔赴平都战场。
秦国四十万大军由名将樗里君赢疾、晋阳君司马错、军司马白起三人统帅大军而至。
平都战场上,两方大军对峙,萧萧肃杀席卷天下!
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双方都知道,这一动便是席卷天下的战争!谁都无法阻止的战争!
谁都无法平息的战争!
双方必须有一方被打残才能停止的战争。
而在这样的气氛下,秦国咸阳城中,却有一队马车缓缓的走出了咸阳城,朝着南方的渡口而去,他们要乘船前往楚国!
这一次带队的,是名扬天下的文安君陈慎!
昭襄王十六年冬天。
屈氏门前。
当代屈氏家主屈棱站在门前,脸上带着些许快意之色,但这一抹快意转瞬间就消失了,他掩藏着自己内心的快乐。
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够得到天下闻名的陈慎的拜访!这是何等的荣耀?
陈慎何许人也?
秦国的国相!天子亲自想要封其为“公”的大贤!周显王亲自夸耀的“君子”,安国君陈野的嫡长子!陈氏的掌舵人!秦国的实际掌控者!
权倾天下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从咸阳城而来,来到的第一时间没有见楚王,而是悄然拜会自己!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权倾天下的秦国右相同样认为,自己在楚国中的地位啊!
这才是他真正开心的原因。
也是屈棱站在门口迎接陈慎的缘故。
远处马车缓缓而来,路上荡起些许尘埃,屈棱看着身边的侍从说道:“这条街道是谁打扫整理的?”
他轻飘飘的说道:“我已经吩咐过,今日文安君来此,不需有任何尘埃,此时怎么还有尘埃荡起?若是文安君介意,岂不是我的过错?”
“将其杀了吧。”
身旁侍从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轻声道:“诺。”
而马车此时也停在了他的面前,陈慎掀开帘子,快步走了下来,一举一动都彰显出对屈棱的尊重。
“屈君,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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