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闻言微微一愣,而后哑然失笑:“老师想的竟然是这样。”
他看着陈野微微叹气说道:“但老师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们如何能够保证那个学子会被杀?”
陈野有些讶异的看向嬴驷:“君上难道不能保证?”
两人四目相对,嬴驷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他本来是想跟自己的老师抬杠的,但看着老师那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抬杠了,只能默默的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他转移话题道:“老师,慎儿又跟着苏秦、张仪那两个家伙学习了快一年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陈野一边下棋一边说道:“再让他在学宫之中再学习一段时间吧,等到开春了之后,慎儿就该周游列国了。”
他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惆怅的色彩:“其实我到了这個年纪,反而有些舍不得慎儿出去了,攸宁也是如此说的,不如便让慎儿在秦国老老实实的呆着。”
“实在不行让他在学宫中找几个老师。”
“可是慎儿却拿出来前两年我说的话来反驳我,说【无有实践,便没有真知】,非要梗着脖子学诸子先贤一样周游列国,见到天下的风物,将自己的所学在实践中融为一体。”
陈野说到这里,更是有些无奈,但他的无奈语气中却隐隐约约透露着自豪与骄傲。
当然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嬴驷闻言砸了咂嘴:“这小子倒是有志气,如他所说,他周游列国回来之后,定然是举世闻名的大才了。”
他开玩笑的说道:“说不得到时候天下便会流传【陈子】的声名了。”
“老师你到时候可不要被自己的孩子给比下去了。”
陈野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
他与嬴驷的岁数差距其实并不算很大,在他娶了嬴驷的妹妹攸宁公主之后,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所以有些时候他也就不会太遵守礼仪。
“被自己的孩子比下去不算是什么坏事,若是自己的子孙后代一直不如自己那才会出大问题。”
陈野颇为得意的说道:“休说是到时候了,便是如今慎儿的声名就已经隐隐约约传播到了天下间。”
紧接着又有些担忧:“我只是担忧,这般的名声对他来说是好事么?”
“届时周游列国,只怕会十分危险。”
嬴驷毫不在意的摆手:“那有什么?届时寡人从老秦军中择选一些出来,再从寡人的护卫中选择一些,让他们跟着慎思周游列国。”
“昔日孔丘不是带着三千弟子周游?慎思身为您的儿子,自然也不能落后。”
“不至于带数千人,但是带四五百人总是可以的。”
嬴驷笑的牙不见眼好像能够看到那一天的场景一样:“真想快点看到那样子的一副场景啊!”
陈野看着嬴驷笑的一脸奸诈的样子,颇为无奈:“君上,您乃一国之君,怎么能整日想着这些事情?”
嬴驷反倒是耸了耸肩膀,冲着陈野说道:“老师,如今巴蜀之地以及戎狄之间的战争依旧在持续,想要见到成果大抵是还要一年半载的。”
“而中原诸国也不敢轻举妄动,咸阳学宫也在蒸蒸日上,国内根本没有什么事情。”
他看似无奈实则骄傲的说道:“这样的情况下,寡人不找一些乐子,还能够干什么呢?”
听着嬴驷炫耀一样的反问,陈野冷笑一声:“君上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如何用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天下诸国闭嘴,顺带将巴蜀彻底纳入我秦国的版图。”
他看着嬴驷微微一笑,这个笑容立刻让嬴驷想到了当年陈野准备给他布置课业的时候。
嬴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转瞬间就挺直了腰板。
他现在是国君了,老师不能再布置课业了吧?
然而下一刻,从陈野口中说出的话就让嬴驷彻底崩溃了。
“当然了——既然君上觉着自己的时间充裕,那么臣便时隔多年的给君上布置些课业吧。”
陈野看着嬴驷,像是看不到嬴驷眼睛中的抗拒一样。
“若吞天下之国,当以何策?”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落下,嬴驷眼睛中的神色一变,他看着坐在那里端正严肃的陈野,眉眼突然亮了起来,他没忍住往前凑了凑身躯:“老师,您的意思是?”
陈野看着嬴驷:“臣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我们苦苦等候的时机,似乎快要到了。”
“便是这一两年的时间了。”
“而等到那件事情完成之后,天下之间的局势一定会有新的变化,这种新的变化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君上一定可以看到这一幕,所以臣想要让君上提前思考。”
说完这句话,陈野停顿了一瞬后又坦然的说道:“当然,其中也有我惧怕的因素。”
他有些惆怅的将手束在了袖子中:“我成婚较为晚,生育慎思他们几个也比较晚,如今已经是不惑之年了,慎思他们尚且未曾加冠。”
“等到他们成年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否还存活于世。”
陈野看向嬴驷,声音难得的温和:“就算是你,也比我年幼许多,我不知道再过几年的情况如何,我是否还活着,只能趁着我还活着的时候,将我知道的传授给你,让你思考、然后最后帮你判断一下天下局势。”
嬴驷有些沉默的坐在那里。
他从五岁的时候拜陈野为师,如今已经是二十多年了。
相比于老师这个称呼来说,其实嬴驷更觉着陈野是自己的朋友、知交、当然,也有一些长辈的感觉,毕竟陈野好似从来没有不靠谱过。
如今猛然听到陈野说自己不知道自己能再活多少年的话,突然有些难以接受。
他看向陈野,语气低沉,自称都有了些变化:“弟子一定会尽快完成老师交代的,还请您放心。”
陈野站了起来,拍了拍嬴驷的肩膀:“当然了,除了这个原因外,老师让你思索这个还有其他原因。”
嬴驷抬起头:“其他原因?”
陈野眨了眨眼,一边行礼告退,一边说,最后人已经消失了,声音还留在大殿内。
听着那话,嬴驷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当然是报复伱刚刚说自己很闲了!”
“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