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满天的炮火被全然无视，冯雪靠着已经将人类极限甩出几条街的反应速度，硬是避开了如雷霆般闪烁而来的菊展，拧身摆拳，将姿态诡异的伊甸之子击退。

眼见着自己全然被无视，唐纳德只觉得一股邪火从心底生起，强烈的不爽冲击着造物主的高傲，最后化作了歇斯底里——

“你们这群【哔——】，别【哔——】得把我看扁了啊！”

金属巨人的身体骤然发生改变，那巨大的体型猛然收缩到常人大小，但这并非是取消了架构，而是原本金属堡垒般的结构，已经悄然改变了形态。

“草！”

“法！”

“赣！”

三个不同语言的骂声几乎在同时于各种G·I粒子交织而成的混乱力场中炸开，原本只有动手的那一瞬间才会展开形体的菊展一头栽在沙滩上，如同不定形物一般的白色生物就地崩溃，而冯雪更是猛地一顿，原本流畅的动作骤停之间，一口老血竟是在地上砸出一个空洞。

“你个没肚脐眼的小混蛋！”菊展骂出了他所知道的虹樱语中最过分的脏话，虽然听起来还是有点像撒娇，但那蓬勃的怒意却是直接将那印上他面容的沙滩一并融化。

炽热的焰流却变成了诡异的姿态，不断从史莱姆朝着人形态扭曲，却始终无法成功的白色半固体中更是发出了刺耳的嗡鸣。

冯雪不知道他们此时都是个什么情况，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难受。

原本熟悉的动作此时变得无比生涩，无论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体术，还是已经如同本能一般的回旋，在此刻都像是变了副模样。

黄金比例的弧线忽然变成了完全不认识的姿态，骨骼与肌肉的发力方式也似乎变得扭曲，通透世界状态下，他隐约能够察觉此时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却又像是隔了一层纱，无法窥见真实。

“雷池祸土！”

“伊甸园！”

两个已经彻底走音的声线同步响起，本来因为之前的碰撞被撕裂的天空再度被雷云所笼罩，而金色的光辉却偏偏从那雷云中透出，将整片大地染上圣洁的光辉。

奇花异草从已经化作熔融态的沙滩上凭空长出，但下一瞬又被雷霆所摧毁，生灭交织之间，环境也变得越发混沌。

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冯雪的身上展开，强烈的撕扯感让他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一场酷刑。

肺部的收缩硬是被分成了三种不同的姿态，心跳的节奏也变得混乱难名。

冯雪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也有了自己的意识，随时都想要各奔东西。

“这种时候，居然不展开理想国。是抱着死了也能复活的侥幸。”伊甸之子那毫无起伏的声线响起，似乎是在陈述，却又仿佛带着些许疑惑。

一把抹去脸上砂砾的菊展再度恢复了那睥睨众生的姿态，带着玩味的笑容道：

“大概是觉得能拖到那个怪物赶过来吧？”

感受着自己修改的定义再度被压制，唐纳德懒得去管两人的废话，身体化作一串信息流，朝着冯雪发起冲击，他现在就想赶紧解决这个麻烦，省的再在这受这俩混蛋的窝囊气！

然而，就在这一刻，冯雪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动作。

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那被藏品加速后，又开启了子弹时间的极致思维速度中，他的脑中却不断回荡着一个问题——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理想国？什么复活？总觉得应该知道，但又好像完全没听过？说起来，现在这个状态就是理想国吗？所有造物主都有？啧，又是这种感觉，既视感好强……”

思绪彻底被打乱，超凡直觉却开始疯狂示警，望着那“缓缓”袭来的数据流，冯雪意识还没有回神，身体却仿佛已经做出了最佳的应对。

那一直被他当做无用藏品的硬币忽然被弹起，一个冯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的架构却随之发动，几乎是瞬间，唐纳德所化的数据流猛地开始衰减。

“强制购买？该死，什么东西这么高价值？”

数据流忽然崩散，莫名失去了大量“财富”的唐纳德恢复人形，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要硬吃一下的时候，冯雪却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低着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自己的手。

在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忽然变了。

原本在光与雷之间循环的天空再次降下暴雨，只是与以往不同，这雨，已然化作了金黄。

那雨滴有方，有圆，甚至还有扭曲的刺球与螺旋，但不论是何等形状，在它们即将摔落在地，溅成碎片的瞬间，却尽数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而冯雪身周的G·I力场，却猛然发生了变化。

“原来如此，说是脱离了面具，但它其实，一直就戴在我的脸上啊……”

冯雪单手按住自己的脸皮，却是猛地用力，血肉横飞之间，那看似脸皮之物却在撕下的瞬间，散碎成无数的墨迹，在他的身后勾勒出一个个文字。

“坐忘化凡……”

低沉的吟诵声响起，不祥的气息自他的身上升腾，唐纳德瞬间感受到一种极致的恐惧，那并非死亡，并非失败，而是更加本质，仿佛会抹去他拥有一切的危险。

“梦蝶寻因……”

无穷无尽的雷霆骤然停歇，已经出现在冯雪面前的菊展势在必得的一击却没能挥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挥出这一拳，他也会跟着消失。

“一枕黄粱待日昕。”

“动手！”伊甸之子不知道为啥这俩忽然停手，但他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这一刻，面前这个家伙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不过两家的沉默本身，也让他脱离了那种定义被扭曲的束缚状态，不定性的身躯忽然膨胀，旋即，化作了一张与他截然不同的面孔。

不，那不能说是面孔。

似人，似兽，似老，似幼，似圣，似盗……

如此种种汇聚在那一具不定型的躯体之上，最终，只剩下一个概念——

神！

于是，花开顷刻，随即凋零，世间的一切都似是化作了尘埃，然而，就在他自以为将那大恐怖抹去的瞬间，他望到了自己的终焉。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