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暗潮涌动(下)

寂静的宫殿，六角琉璃宫灯散发出暗黄色的光，刘太医为首的太医兢兢战战的站在一旁。

“皇上怎么还不见好转，皇宫可不养闲人。”

平平的女声，语气不怒而威。别看太后长得一张无害端庄的脸，当初后宫可是有不少女人死在她手上，就连先皇盛宠的贤妃也不例外。

“回禀太后，皇上伤了后脑，脑后淤血未清，一时半会醒不来。等脑后淤血清了，皇上自然会清醒过来。”

刘太医处变不惊的回答道。太医这职位向来不好做，一个不小心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太后站在龙床前，层层的帷帐遮住了她的视线。里面躺着的人是皇上，也是她的皇儿。此刻她的心情莫名的复杂。

“你们都下去吧，让哀家一个人陪着皇上。”淡淡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苍凉。

巴不得赶快离开是非之地的太医们行完礼后，便匆匆退了出来。可是门口却站着不少妃嫔等他们。

“皇上情况如何？”淑妃率先拦住了出来的刘太医，神情焦急。

“皇上……”

刘御医刚一开口，便被容嫔给截了话。

“如今这畜生啊，越来越假惺惺了，真真是惹人嫌。”一把小羽扇遮住了容嫔那张大饼脸下的一角，却遮不住她话语中的刺。

淑妃脸一下子涨红了，此次容嫔因为身子不舒服便没有跟去猎场。但是猎场的事情，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守在营帐没有去找皇上这事，容嫔可谓是死揪不放。相反容嫔听闻皇上出了事，立马便从皇宫启程，太后拦都拦不住。

爱上皇上的女人，在淑妃眼里都是傻子。可惜这傻子只对皇上傻，对别人可精着呢。待她与皇上归来的队伍一同回宫，立马联合太后将自己的凤印给夺了。

此时皇上昏迷不醒，宁安侯势力庞大。与容嫔和太后起正面冲突可不是什么好事，凤印就算不交出去，留在身边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途。

贺明秀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明争暗斗的两个女人。此刻只有她知道皇上是醒着的，她护送皇上回来时，皇上便向贺明秀坦白了，并希望她能帮助自己。

皇上的做法自然不是因为相信贺明秀，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人做掩护。更重要的一点是贺明秀背景不复杂，好拿捏。

可是这对贺明秀也是一个好时机，一个接近皇上，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从而攻陷他心房的机会。纵使这很困难，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贺明秀便绝不轻言放弃。

殿外的女人争风吃醋，殿内的太后却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她深爱着皇上，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爱一个人便想完全占有，可是帝王哪有专情一人的。

在皇宫里多一点感情，皆会成为致命伤口。

“皇儿，咱们好久没有单独在一块了。”太后自嘲的笑了声，眼中满是历经沧桑后的悲凉。

“有时候真不知在你眼里，母后是仇人还是亲人。”

“你小时候总爱腻着母后，可是长大后，怎么就疏远了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太后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却苦涩至极。

“不知什么时候你和你父皇一样皆亲近那个贤妃了，母后没有想到就连你也无情的背叛了母后。”

帘内的赵权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热衷争夺，脑子却不太灵光的母后居然知道自己有一度喜欢贤妃。想来自己也是天真了，能从贵妃位置上挤掉前皇后的女人，哪里可以小看。

“如今这世界上的人，母后都信不过。就连你，母后也不敢信。”

话音刚落，厚重的帘帐便被掀开，赵权安安静静地躺着，头上围着一圈圈的白布，白布上渗出些许暗红色血渍。苍白的脸此刻看起来很是疲惫。

“衍儿他长得太像他母后，只有眉眼间像你。这杨皇后，哀家始终不待见她的。”

话音刚落，赵权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太后看着他笑。

刹那间赵权知道自己上当了，刚刚太后的话明显是在说若是衍儿与她利益发生冲突的话，她定会下狠手的。毕竟先皇和他皆辜负了她，这次她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关心则乱，赵衍毕竟是他与小婵唯一的孩子。赵权不容许他出一点儿事情。

“你终究是信不过哀家。”太后似笑非笑，眼中有说不出的悲伤。

赵权一时无言，他不知如今自己为何会与母后成这般模样。他刚刚一举着实伤了母后的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打心里便没有把太后当做母后，而是一个需要防备的敌人。

“母后。”赵权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皆是报应，报应啊。”太后笑的有些疯癫，这些年来她不择手段获得一切，如今皆是一场空。

权势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了。

“待一切事情安定之后，哀家想去辽阳的行宫休养。”

“母后。”赵权有些心慌，他不知道太后为何会出此言。毕竟亲母子，赵权不想与太后变得这般疏远。

“哀家老了，也想静静了，皇上你且当准许哀家最后的心愿。”

昏黄的灯光下，赵权第一次静下心来看他的母后，有些惊讶的发现此刻他的母后双鬓早已染白，印象中那骄纵的眸子此刻也变得死气沉沉。

“朕知晓了。”

层层帷帐落下，光影之家，赵权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太后还是一个爱笑的女子，最爱给他做他其实并不爱吃的桂花糕。

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赵权跪在床上，身形始终未动。

“母后，若是有机会再给皇儿做一次桂花糕吧。”

太后停下了脚步，泪水止不住的溢出来，随即加快了脚步。有些事还真是一步都错不得，人越老，回忆越是如流烟般从脑海浮现。

端庄秀气的素素，俏皮洒脱的沈浠，冷艳孤傲的贤妃等人皆死在自己的手上，太后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尚好的纤纤十指，瞬间恐慌起来，她感觉双手沾满了血，粘稠得可怕。

“我沈浠”“我周素素”“我王秀英”

“义结金兰，从此祸福与共，不离不弃……”

誓言犹言在耳，此刻太后只觉得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