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下课后,杜凯鑫呼哧呼哧地从平行班的教学楼跑来实验班这边,一口气冲上5楼,站在了一班教室后门外。
杨灿正准备往外走,抬起头看见他,友好地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嗨!”
也许是因为今天晚上要去听音乐会,她这一整天不管看见谁都特别欣喜。
杜凯鑫一愣,他下意识甩了甩头,今天可不能再说错了:“那个,你可以――”
“啊!我忘了我昨天答应你和你一起去打羽毛球了!不好意思!”
杨灿突然想起昨天课间的事情,歉意地说道。
“呃,没关系的。其实――”
杜凯鑫摆摆手,要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想请你一起去听音乐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杨灿似乎并没有听见他在说话,只一个劲地道歉,“我和别人有约了,不能去打羽毛球了,不好意思!”
杜凯鑫听清楚了,她说她有约了,想说的话被他一下子咽了回去:“哦哦,没关系的,没关系真的。我来也是想告诉你今天不去打球了,我等会儿也有事。”
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能说清楚话么。
杜凯鑫心里无奈地想到。
杨灿仍然感到一点歉疚,但是她确实太想去听音乐会了:“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啊,有人在等我。”
“嗯,没事,快去吧。”
杜凯鑫笑着对她挥挥手,然后看着她匆匆抛下楼。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马杰。
反正自己是约不到她去听音乐会了,就勉强把马杰带去吧,兴许能治愈受伤的马杰同志。
虽然马杰就是因为对音乐不感冒才把票给他的呢。
6:00pm校门外的地铁站。
杨灿笑嘻嘻地朝陈毅站的方向跑过去,一纵身,扑到他身上,欢快地笑起来。
两人乘地铁去了A市大剧院,在附近随便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一路打打闹闹来到了剧院门口。
两人默契地安静下来,递了票,就坐。
7:30pm音乐会开始了。
杨灿出神地望着台上的钢琴大师科利斯的方向,他就像一位魔术师,让每一个乐章的每一个小节的每一个音符都富有了生命,他那饱含浪漫、深沉的感情的琴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她轻轻闭上眼,安静地没有动没有说话,好让自己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
陈毅也陶醉在整个旋律中,虽然自己不会什么乐器,但是从小听杨灿弹钢琴,看着她琴艺渐渐提高,耳濡目染下,自己对音乐也有了一点鉴赏能力。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算是可以开会儿小差,从紧张的开学第一月里释放出来。
思绪渐渐飘散,被带回了十年前。
那时候杨灿的父母在国外工作,在国内雇佣了一位熟识的阿婆来照顾小杨灿。
阿婆有时候自己家里也有事,于是留下小杨灿独自一个人在家里,呆呆地看蓝胖纸。
陈毅总是会咚咚咚地从楼上跑下来敲开她的门,然后闯进屋和她一起看。
两个人一起看完一部一部蓝胖纸的大长篇,有时候两人不知不觉就趴在地上就睡着了,而电视还卡在那个台。
阿婆忙完回来打开门,无奈地把拿了一张薄的毯子盖在他们身上,结果两个小家伙忽然就醒了,揉揉睡眼惺忪地眼睛,好奇并异口同声地问到晚餐是什么。
一起用笨拙的小手在厨房帮阿婆洗菜,洗着洗着两人又开始打闹,一路又从厨房跑回了客厅。
一次偶然,小杨灿撞倒了一个精致的箱子,里面一张张CD散落一地。
她吓坏了,以为自己弄坏了,哭着跑去抱住阿婆。
“怎么啦?”
阿婆温和地问。
陈毅小大人一样开始描述前一分钟发生的事,指指地上的CD,表示两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阿婆走过去,蹲下身看,没有摔坏,两个小孩儿也跑过去蹲下装模作样地看,然后跟着阿婆一起把CD重新装好。
杨灿在里面掏了一会儿,拿了一张她认为很好看的CD,放进了家里的CD机,好奇想听听是什么。
然后,钢琴曲的声音就这样在屋子里散开了。
小杨灿就这么安静地听着,不时还跟着哼出声来。
陈毅只是呆呆地在旁边看着她。
再后来,杨灿缠着阿婆,嚷着要学钢琴,国外的父母听阿婆说着,感到很高兴立刻就帮她联系的钢琴老师,还告诉阿婆说:“现在可以让那小家伙进我们的书房了。”
小杨灿第一次推开门走进书房,爸爸妈妈以前呆过的房间,地上有些灰尘,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书,她抬头,看见了那台棕色的立式钢琴,有些旧,那是她妈妈大学时弹过的。
此后,生活有了更多的色彩。
那位温柔爱笑地钢琴启蒙老师,带着杨灿从简单的东西开始学起,渐渐渐渐,她可以弹出动人的曲调给阿婆和陈毅听了。
……愉快的音乐时间流逝地很快,一片掌声中,陈毅仍然在回忆中没有醒来,失神地看着一个方向。
杨灿笑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他才眨眼,反应过来已经散场了。
陈毅定定地看着她。
已经不是那个看蓝胖纸也会哭的团子脸,现在就是个假小子,真是。
可是还是这么傻。
杨灿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怎、怎么了?”
“没什么。”
陈毅转过头不去看她,强忍笑意,还是这么傻。
两人一起从大厅走出来,已经晚上十点过。
黑夜罩在头顶,规律排列的路灯变得意外的好看,杨灿张开手臂在前面小跑起来,然后在陈毅四周绕来绕去,好开心。
陈毅微笑地看着她,走了没两步,跟着跑起来,伸手拍了一下她后脑勺,见她脑袋往前栽了一下又气呼呼地转过来,他哈哈大笑。
两人就这样在路上又开始打闹,就像小时候一般,两人都长大了,两人都没变,两人仍然是小孩。
“喂,喂,马杰,方向走错了,这边!这边!”
杜凯鑫大喊着,拽回仍旧失魂落魄的马杰同志。
果然是完全没有治愈啊。
杜凯鑫看着一脸失落的死党,心想。
“音乐是悲伤的。天空是黑暗的。”
马杰抬头看天,喃喃自语。
你是诗人吗?
杜凯鑫哭笑不得,听见他像念咒语一般碎碎念。
忽然一个熟悉地声音闯入了他的脑海,那声音笑得那么开怀。
他循声望去,熟悉的短发和那个愚蠢的身影轻快地跃入他的视野。
她笑得那么开怀。
原来她说她有约了。
是要和他一起来听音乐会。
他们毫无顾忌地在大街上,在路灯下,跑来跑去相互追逐逗乐,她冲着他的背影大叫:“陈毅!我就是因为你经常弹我额头才变笨的!”
来回跑来回跑地,这么疯,不怕摔吗,这蠢货。
她一边大叫一边又笑得那么开怀。
杜凯鑫看着她开心的蠢样,竟然也忍不住笑起来,不经意间眼角有些湿,他很诧异。
心里有些开心,却又有些其他的情绪参杂,他分不清楚,竟有些难受。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
马杰幽幽地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杜凯鑫脸一黑,很想一巴掌拍在他无力的背上,他拖着马杰,绕开她和他,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天空是黑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