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卖女

颜绍也不逼杜弯弯，静静的坐在她对面喝茶。茶水氤氲的雾气，蜿蜒着盘旋而上，在暮春的阳光里，折射出一个个微小的颗粒。

杜弯弯现在脑子混乱，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推测似乎又要被推翻了，但是又觉得，那种猜测依然合乎情理。

“那......那个焦媛，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声音干涩，说这话似乎十分艰难。颜绍从她昨晚的醉酒之言里，就已经猜到，她和焦媛有着很深的仇怨，而且是在她们那个世界的时候。

见她愿意说了，颜绍面上微露愉悦之情，语调轻快了两分，放下茶盏道：“是一个独特的人，跟别人都不一样。会做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想出一些不寻常的法子，还会说一些旁人完全听不懂的话。”

杜弯弯端茶的手重重一抖，碧绿的茶汤猛然泼了出来，浇在玉白无暇的手背上。她现在肯定了，颜绍认识的焦媛，就是自己说的那个焦媛。就算不是，那也是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来的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呢？

她将茶盏放在小几上，颜绍已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素白帕子，伸手递了过来，“擦擦吧，别烫伤了手。”茶汤虽然不是刚泡的，但那灼热的温度，依然让她玉白的手背变成了红色，看着极其刺眼。

她接过帕子，将之包在手背上，才抬眼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你......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如果颜绍认识她，那就说明焦媛早就来了，可她是怎么来的呢？明明自己死的时候，焦媛还在末世活的好好的啊！又或者......颜绍是在前世认识焦媛的！

“我是怎样认识她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实话了，我所认识的这个，和你认识的那个，是一个人吗？”

他这样回避，让杜弯弯心里有所猜测，也许这个时候。焦媛还没来呢。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焦媛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又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和焦媛有血海深仇，她殒命于末世。而焦媛却也不知为何丧了命。想想那几个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杜弯弯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也许是船踩多了，一个不小心，就落水了吧。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被丧尸分食而死！

“只是这样说，我并不能肯定她们是不是一个人。如果你能让我见到她，也许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那样特别的存在，应当是独一无二的，现在多了一个她，她居然还说这样的话敷衍！颜绍笑了，小丫头还挺记仇。

顿了顿，他侧首看向窗外，眼神渐渐飘忽起来：“你与她，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你可知。你的堂姐近来行为诡异，性格也慢慢变了吗？总是噩梦缠身，梦里会说很多奇怪的话，可是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

杜弯弯猛然抬头，眼眸中满是惊诧。他那样的眼神和表情，应该是没有说谎的，难道，焦媛和她一样，是魂穿，还是穿到了杜瑜身上？那现在到底是穿了还是没穿啊！她冷笑一声。她们之间还真是冤孽，上辈子是好闺蜜，这辈子直接变成了血亲姐妹！

想了想，她又觉得有些不对。颜绍若是重生的。那就不会说他认得的人和杜瑜长得一样，而是会说......杜瑜有没有其他的名讳才对！

“你？！”看着她复杂的眼光，颜绍默了默，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堂姐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你堂姐。”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珍妃进宫的时候，杜弯弯和杜瑜还在南海老老实实的待着，他亲眼所见，应该错不了的。所以，上辈子，杜瑜和焦媛一定不是一个人。

可是现在，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已经面目全非了。既因为他自己，也因为眼前的这个娇俏少女。

她们姐妹没有去南海，她也不像前世那样痴痴傻傻，他们一家甚至脱了奴籍，在十三里桥落户，而她也和自己联络的暗子――怜姬，扯上了关系。

反观他自己呢？他这辈子没有去从军，没有刻意接近赵陵，没有在边境受伤，错过了和那人的相见，甚至连上辈子那道疤，也没机会再回到他的脸上。

既然如此，杜瑜和焦媛这里，出些差错，又有什么好奇怪呢？

两人俱都沉默着，可是这样的氛围却被外面吵嚷的声音打破了。

“老娘养你这么些年，没享上你的福，现在要你帮忙了，你又推三阻四！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儿你都得和他们走！”这声音杜弯弯不陌生，就是前一阵子跟人通-奸，被杜强抓到的杜李氏。她怎么会在这里吵闹，她养大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杜瑜啊！

杜弯弯蒙上面纱，带上帷帽，将靠近自己这边的窗门，微微打开一个缝隙。

杜瑜此刻简直狼狈极了，头上的钗环在拉扯中掉了不少，全被身边那些小厮打扮的人捡了去。身上绣银线的粉缎夹袄，衣襟半露，露出里面水蓝色的中衣。鹅黄色的挑线长裙上，沾染上了不少灰尘，还有几个残缺的脚印，应该在路上摔了不止一次了。

原本娇媚的脸，现在气得通红，双眸冒火一般，恶狠狠的看向杜李氏。

“怎么？我生你养你，还做不得你的主了？”杜李氏心里被女儿看的发虚，可是想想卞成，她再度坚定了动摇的心，色厉内荏的呵斥着杜瑜。

杜瑜甩不开擒着她的两个婆子，只是直勾勾的看向杜李氏，眸光凶狠，语气愤怒道：“你还知道你是我娘？你卖女求荣，有何脸面当我娘？！”

杜瑜歇斯底里，她能想到爹娘对她不复从前的疼爱，能想到他们只惦记着从她这里拿钱，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经对自己百般疼爱的阿娘，会偷偷签了卖身契，卖了自己！！她怎么能不恨！还有那个前一晚跟她颠鸾倒凤的男人，也是卖她的帮凶！

杜弯弯隔着帷帽，看着窗外小巷子里彼此怨恨的母女，心里唏嘘。真是没想到，从前视杜瑜为掌上明珠的杜李氏，竟然会卖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