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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讲究入土为安。
亡人已经入了土,哪怕有天大的事,都是不能将其挖出来的。
将军挖坟时还觉得自己挺过分,看到这般情形,他心中一片麻木。缓缓上前,亲自将钉子一个个起开,然后推开了棺材盖。
里面确实是个熟人,将军闭了闭眼,拔出腰间大刀狠狠劈下。实木棺材都被他劈成了两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饶是如此,他还不解气,冷声吩咐:“去将夫人接来。”
没有人敢劝,有两个小兵行了一礼,飞快退去。
将军夫人正在府里打扮,朱家铺子里新到的一批料子给她裁了成衣送来,别人想要买,还得现做。她越看越美,心情正好呢,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而来,满脸的慌乱:“夫人,将军身边的人回来了。”
威猛将军常年在城墙之上,有时候会将夫人也接去住一段,她一脸的意外:“不是刚走吗”
“说……”丫鬟有些迟疑。
将军夫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事,很是不耐烦,捡起一个空匣子就丢了过去:“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甚”
匣子险些砸着丫鬟的头,她也不敢躲,一闭眼道:“说是要接您去郊外十里坡。”
听到这个地名。将军夫人脸色都变了:“将军怎么会去那处”
丫鬟不敢回答,低着头瑟瑟发抖。
接人的马车已经备好,将军夫人心里不愿意去,却也由不得她。她发了一通脾气,在外面人再催促之下,磨磨蹭蹭上了马车。
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午,将军夫人到了十里坡时,天已近黄昏。一路上她尽量拖延,想等到天黑出不了城,可惜,给她赶车的人是城墙上的兵,做事风风火火,哪怕她再磨蹭,也还是出了城。
“将军,你怎么在这”
乔氏想扯出一抹笑,可惜笑容太僵硬,整张脸都没了美感。
将军深深看她,伸手一指那个棺材:“大海怎么会在这里”
乔氏眨了眨眼,缓缓上前,看清棺材里面的人后,伸手捂住了嘴,然后像是难以抑制悲伤一般,痛哭出声。
将军没什么耐心:“不要哭,说话。”
“我……”乔氏一转身,跪在了他面前:“妾身是有私心,但凡被斩首示众的人都要丢到乱葬岗,可这是我弟弟呀,我就得这一个亲人,所以……我找人悄悄将他接到了这里。”
将军见她还在糊弄自己,忍无可忍,狠狠一脚踹了出去。
这周围很不平整,乔氏是个弱女子,被这么一踹,立刻就朝外滚去,她控制不住的滚下了山坡。好在底下有两根小树拦住了她。
这么一滚,乔氏浑身上下都狼狈起来。她来不及整理,质问道:“有话好好说嘛,为何要动手,力气大了不起”
将军冷冷看她。
乔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将军沉声问:“那天大海当着所有百姓的面被斩首示众。现在他这脖子好好的,你作何解释”
乔氏:“……”完全没想到好么!
刚才被人从城里接出来,她知道这一次怕是不好糊弄过去,一路上都在想说词。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完全把自己摘出来。实在是她没有看到过那个替大海受刑的人之后的惨状,都不知道要将其身首分离。
不过,就算她知道,将乔大海入土为安时,大概也还是舍不得。今日之前,她完全没想到将军会得知此事,甚至还将坟都挖开了。
她干脆地道:“我不知道。先前只是让身边的人悄悄将大海的尸首捡回来埋到郊外,我来时人都已经装进了棺材,至于为何没有受刑,得问刽子手!”
将军脸色越来越冷:“帮你收敛尸首的人呢”
一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模样。
乔氏心里一沉,嫁给将军多年,也知道一些他的性子。比如不喜欢人狡辩,她一咬牙,道:“妾身错了。”
“错在哪儿”将军并没有因她主动认错而缓和了面色。
“妾身不该心疼弟弟,就找人替换了他。”乔氏急忙补充:“替他的那个人我已经给了酬劳,他自己愿意的。将军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
可换人就已经是错。
将军眼神森然。
乔氏有些受不住,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来人,将这尸首砍成两截,丢去乱葬岗。”将军语气沉沉:“将夫人送回府里,撤掉所有伺候的人,只留两个护兵盯着。”
语罢,大踏步而去。
乔氏吓着了。
没有了伺候的人,她一个人留在府里,日子怎么过
“将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知道错了,饶过我这一次吧。大海那么尊重你,你就真的忍心那样对他,还让他死了都不安心吗”
将军置若陋闻,很快就消失在了杂草丛中。
乔氏放声大哭,可惜她的丫鬟根本就凑不到跟前,几个护兵也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实在是不敢可怜她。
这件事情只有小范围内的几个人知道。楚云梨是其中之一,她跟副将说了此事后,一直注意着将军的行踪。得知那个小土坡已经被推平,且有人在那坡上看到了一副华美的棺材,就不在管此事。
她肚子越来越大,最近已经不适合东奔西跑。于是她大半的时候在家中,偶尔出去走一走。
这一日,在外头遇见了朱父。
一段时间不见,朱父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头,看到她后,眼睛一亮:“安玉……”
楚云梨皱了皱眉:“男女有别,还请朱老爷换个称呼。”
朱父无奈,只得改口:“周东家要注意身子。”
“多谢朱老爷关心。”楚云梨伸手一引:“请!”
朱父没动:“我找你有事。之前我就说过要买你的货,可你手底下的管事一直都说没货,让我等。我这都等了一个多月了,麻烦你帮我催一催。”
楚云梨好奇问:“你交定钱了吗”
朱父:“……”
“我们俩之间什么关系,用不着吧”
楚云梨抬步上马车:“事实上,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真要说有那也是仇人。我愿意做你的生意,就已经是大度了,不交定钱,别说等一个月,就算等一辈子都是拿不到货的。”
朱父哑然。
这是结了仇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尤其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朱家每年都有货物押往外地,拿到货就拿到了大笔银子。他上前一步:“周东家,当初我们之间是闹了一些不愉快。但那都是夫人不懂事……”
“你是当家人,后宅发生了什么事,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么”楚云梨满脸嘲讽:“不说令夫人当初为难我的那些事,只送我去乔府这一件事。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是朱老爷你亲自点了头的。”
朱父无言以对。
眼看人要走了,得趁着此机会解释,不然,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时。他急忙追上:“我那是为了康宇,咱们是一家人,我相信你也很想救他……当然,后来发现是被夫人蒙骗,完全不用走到这一步……”
楚云梨上了马车坐好,居高临下看着他:“如果朱康宇真的被山贼抓走,你还是会送我去乔府,对么”
朱父沉默了下,答不出来。
实在是真相太不堪,扪心自问,如果儿子真的落入贼窝,需要周安玉委身于人才能将其救出。他的决定也不会变。
只能说,夫人算计得太好。
见他不答,楚云梨满脸嘲讽:“哪怕后来你知道我有了身孕,在得知夫人将我送去乔府后,也没有想法的救人。别说你不知情,我不信你不知!既然你做的这么绝情,没把我当人看,只当我是个玩意儿一般到处送,又跑来说什么一家人”她摆了摆手:“别套近乎,我烦!”
朱父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里的悔意如海浪一般,一重又一重。可他仔细回想,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他不是圣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当然要分个亲疏远近。为了救儿子,他可以付出所有。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把周安玉当成一家人……夫人被乔大海点名后,他一次次维护不说,后来还大着胆子追去乔府想要求情。对着周安玉,他就没有这份维护之心。
两人见面是在大街上,这番对话很快就传了出去。朱康宇听见后,心中复杂难言。
他怪不了父亲,因为父亲确实是为了他才妥协的。要怪,只能怪母亲。
他一刻也不停歇的赶回了家中。
朱母那天强撑着出去了一趟,加重了伤势,只能在家里趴着。
可越是趴,她越觉得不对。伤没见好转不说,反而还越来越重了。已经结痂的肌肤又变得红肿起来。
她找来了大夫质问:“是不是药有问题”
大夫一脸严肃:“不会!夫人忌口了吗”
“忌口了啊!”朱母想要养好伤后为儿子筹备婚事,这么好的亲事,拖久了怕是要节外生枝。
大夫疑惑地四处查看:“没毛病啊!”
朱康宇就是这时候来的,朱母在家里养伤,父子俩都在外头忙活,很少回来探望。此刻她怀疑大夫有问题,看见儿子回来,顿时眼睛一亮:“康宇,你快来。”
闻言,朱康宇站定:“娘,我想知道你为何非要对付安玉。还是以那样的手段,你也是女人……”
朱母看到儿子,脸上下意识扯出了一抹笑。听到这番质问,笑容僵住。儿子难得回来,回来就质问她,有把她这个亲娘放在心里吗
至于为何要对付周安玉
自然是因为不喜欢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