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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一道诸人吃完饭,按昨夜商议好的计划,留下苏飞和另外三名男弟子分头依计行事,其余人则向东步行,众人一路上留下只有正一道门人才能看得懂的记号,在深山密林中行走了约莫二十里路,大家才唉声叹气坐下来歇息。不少人肚子作痛,又到林子中解溲去了。
张湛咏、班蓉及六名男女弟子跟随杜娟一道在林中寻找治蛊的草药。
杜娟一路上采摘了不少药材,张湛咏等人乖觉地替她抱着这些草根树皮。过了小半个时辰,杜娟才回到众人歇息之处。这时,苏飞等四名男弟子也追赶上来了。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大个子男弟子名叫阮大金,便要将手中一个包袱递给杜娟。
杜娟蹙着眉尖退后两步,伸左手捂住口鼻,右手朝地上一指。阮大金便将包袱放在地上。
张湛咏等人在一边看着包袱,都嗅到一股恶臭,忙伸手捂住口鼻。
阮大金皱着鼻子,将包袱解开来,众人看时,只见里面是一件妇人衣服,衣服上糊有大粪,难怪臭不可闻!
阮大金眼睛一会望着张湛咏,一会又瞥向杜娟,向二人报告了报复老板娘的经过:原来他们四人守候在茅房附近,待老板娘进茅房后,由两名男弟子留在外面把风,阮大金和苏飞二人便进入茅房,将老板娘按倒在地上,用一块布蒙住老板娘的嘴,接着扒光了她的衣服,除了一件外衣外,将其余衣服都丢进茅坑中,然后用树棍在茅坑中掏了大粪糊在老板娘的脸上和口中布条上……
饶珊觉得此事很有趣,格格娇笑。杜娟和六位女弟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杜娟只是吩咐他们秘取一件老板娘晾在院子中的衣服,并嘱咐将这衣服涂上客店茅房中的大粪就行了。她可没想到这些人会干得这么恶心缺德的!
阮大金自鸣得意地笑道:“老板娘用这蛊害得不少人吃了屎和尿,我们今天也请她吃个饱!”
张匀、班蓉和男女弟子们都嘻嘻哈哈笑起来,张湛咏也不禁莞尔。杜娟捂着口鼻,也忍不住吃吃发笑。
饶珊看见苏飞手中提着一只大公鸡,喜道:“这也是老板娘家中的公鸡么?”苏飞有些心虚地瞥了张湛咏一眼,迟疑未答,阮大金替苏飞说道:“这倒不是老板娘家中的公鸡,而是我们在路上顺手牵羊抓走的一只公鸡。”
饶珊微讶道:“你们干么不偷老板娘家的公鸡,却要偷别人家的公鸡?”
苏飞解释说:“听大巫师讲,像老板娘这种养蛊人家,家中是不可能会养公鸡的。”
饶珊一愣,又道:“惩罚老板娘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干这种缺德事情?难道买一只公鸡的钱也没有么?”
张湛咏瞪了苏飞一眼,责备道:“我不是吩咐你一个人去大街上买只大红公鸡,然后来寻我们么?你怎么和阮大金他们三人一道去找老板娘的晦气了?”
苏飞低目怯声道:“二少爷本来吩咐我在大街上买一只大红公鸡的,可是我不愿意落单,所以就同几位师哥一起去报复了老板娘,事后我们也怕老板娘的家人发现后来找我们算账,所以不敢在大街上逗留,只好在半路上顺手牵羊了,这叫做事急从权……”
张湛咏瞟了杜娟一眼,对苏飞叱道:“胡闹!”
苏飞红着脸便欲将大红公鸡递到杜娟手中,杜娟因为苏飞早晨喝过她的尿,羞于看他,伸左手朝地上一指,苏飞便将大红公鸡放在了草地上。
张湛咏呼了一口气,道:“现在你们既然都回来了,我们立即赶路吧,以防官兵来追赶我们……”
阮大金脑子反应较快,先拎了地上的大红公鸡,对苏飞笑道:“这衣服就由你来提吧。”
苏飞忙道:“各人的东西还是各人自已提……”
阮大金哪肯再拎臭哄哄的衣服,笑着走了。苏飞苦着脸望着大家,众人都乐了。
翁眉捂鼻戏笑道:“苏飞你走到后面去,别要跟着我们!要臭就臭你一个人吧。”苏飞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臭东西一块闻吧。”
饶珊和翁眉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一般朝苏飞连连挥手,一迭声让他躲远些。
苏飞反而故意拎着臭衣服要接近二位美女,两位美女吓得尖叫着躲到张湛咏身后,向张湛咏撒娇,要张湛咏吩咐苏飞离大家远一些,张湛咏便笑着叫苏飞走到队伍的最后面。
苏飞一脸委屈的样子,杜娟虽不敢正眼看苏飞,也不禁掩嘴偷笑。
苏飞见大巫师窃笑,便故意对路祥说道:“好师哥,我们一起拎衣服吧。”
路祥躲开了他,不肯与他同行,苏飞道:“师哥,我们可是有好东西一起分享,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么……”
女弟子栾睿打趣道:“是啊,你们今天早上还一起喝了还元汤的{然是有好东西一起分享,嘻嘻。”
杜娟听了这话,脸上顿时羞得绯红,转身走开了。张湛咏瞥了杜娟一眼,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脸上的笑容不觉消失了。
男弟子庞彬听见这话,骇然笑问:“路祥,你和苏飞今天早上喝过童子尿了?难怪我见你今天有些不同往日,一个人不时神经兮兮的偷笑。”
路祥笑而不语,另外几名男弟子也好奇地询问栾睿是怎么一回事,栾睿嬉嬉一笑,自顾走了。众男弟子便涎着脸跟在她身边探问情况。
庞彬正欲跟着众人离开,苏飞忙拉住他的手,庞彬微感不耐,便问:“你们二人喝了童子尿,是不是肚子真的就不胀痛了?”
苏飞见“大巫师”杜娟害羞走了,吃吃低笑,说道:“庞师哥,这还元汤真的很灵验的!我们现在已经同没事人一样了!只要你替我拎这衣服,我就悄悄告诉你喝了谁的还元汤……”
庞彬鄙夷道:“喝了童子尿也这么乐,羞也羞死了!”
苏飞有意逗庞彬,说道:“庞师哥,我们不是喝了童子尿,而是尝到了人间美味!你替我提了这衣服,我就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庞彬一向很了解这位师弟的德性,听了这话,也不由起了好奇心,便说:“你告诉我后,我和路祥与你三人轮留提这衣服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飞喜孜孜道:“师哥说话算话啊!”
庞彬不屑道:“这点芝麻小事也值得你这么卖关子,我说话算话就是!”
苏飞于是附在庞彬耳畔说起悄悄话来,庞彬一时听得愣住了。
路祥和苏飞一向有些看不惯庞彬表面老实其实狡滑的个性,二人见庞彬的神情怪怪的,便明白他心中不是滋味,路祥和苏飞都偷着乐。
这些日子吃饭时庞彬总是故作无意,实是有心四次坐在“大巫师”杜娟的身畔,路祥和苏飞都看在眼里呢,二人还在背后悄悄笑话过庞彬。
众人在山野间急行了一个半时辰,进入到一座松林中,杜娟的脚力与这些能征惯战的正一道男女弟子没法相比,已经累得不行了,张湛咏见杜娟体力不支,便提议大家歇息一阵。
张湛咏坐在草地上,和张匀低声商议了一会。饶珊和翁眉见二人议完了,便又走过来坐在张湛咏身边,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其间正一道三个头领及男女弟子们又苦着脸忙着在松林间解溲。
杜娟浑身酸软,双手撑在草地上,平伸了双腿放在草地上。她发了一会愣,才慢慢回过神来,却见张湛咏、张匀和几个男弟子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瞅着自已,有几人的眼睛竟然在看着她身体的某一处……杜娟大羞,忙并拢了双脚,双手抱着双腿,眼睛望向别处。
张匀和男弟子们互视几眼,脸上都露出神秘的偷笑。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向传邪的女弟子栾睿已悄悄将张匀、路祥、苏飞三人的丑事传开来了。
张湛咏见杜娟发现自已在偷看她,也有些难为情。过了好一会,张湛咏才没话找话问杜娟是否可以作法了,杜娟脸上仍有红云,也不敢瞥他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
杜娟于是起身将地上捆着的大公鸡拎了起来,问张湛咏有刀没有,张湛咏笑着让女弟子栾睿取出宝剑来。
张湛咏提了宝剑走到杜娟身畔,却不给她,反而将公鸡从她手中拎了过来,不无讨好地说:“杀只鸡何必要大巫师亲自动手,在下给你打下手就是了。”
杜娟抿唇一笑,没说什么。
张湛咏将鸡拎在手中,却不知要先拔鸡脖子下的毛,原来这位公子哥从小养尊处优,向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家务活的,虽然他是一位法师,但也从来没有在做法事时亲自杀过鸡的。
饶珊玩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想不到张公子今天却用宝剑来杀鸡,更是一个大笑话了。”
张湛咏摇头苦笑,他手中的大红公鸡似乎知道情况不妙,挣扎起来,虽然它的双脚爪被缚住了,还是将张湛咏的左手腕子划破了,沁出血丝来。
杜娟见张湛咏笨手笨脚的,破颜一笑,揶揄道:“原来你没有杀过鸡呢――连杀鸡时也不知道该先放一只碗在地上接血的。”
张湛咏便叫翁眉快拿一只土碗来,翁眉取笑道:“张公子真是贵人不知平常老百姓的事情啊,我现在从哪儿给你变一只碗出来呢?”
张湛咏一愕,红了脸不知所措。这位一向精明的张公子因为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在刚才休息时便有些想入非非的,这会竟说出蠢话来,仿佛变成了一个傻子。
杜娟淡然一笑,说自已的包袱中有碗的。张湛咏便问女法师班蓉:“不知大巫师的包袱是谁收着了?”原来自杜娟被俘虏后,她的行巫术的包袱便被收缴了。
班蓉想了嗅,才唤男弟子庞彬过来,让他从大巫师的包袱中取出一只碗来。
庞彬打开包袱,杜娟便走过来从包袱中取了一只用蕉苇扎成的笤帚和一只土碗。
杜娟将土碗和笤帚放在地上,便让张湛咏将大红公鸡和宝剑交给自已。张湛咏自嘲地一笑,也不敢再逞强,依言将大红公鸡和宝剑交给了杜娟。
张湛咏虽然是一个法师,却从来没有使用过笤帚这种巫术灵物的,不由好奇地拿起笤帚来把玩,只见这蕉苇笤帚用的是一根桃木棒为柄。
张湛咏毕竟是博学广闻的玄门法师,知道古代巫师最常用的巫术工具有两件:一件是桃棒,另一件便是蕉苇扎成的笤帚。这两件巫术灵物经常被配合使用。在巫师看来,桃棒可以击退鬼魅,苇帚可以扫除不祥。
杜娟的笤帚是用蕉苇扎成,又以桃棒为柄,可以说是同时具备了两件巫术灵物的作用。
杜娟左手持鸡,右手持剑,有条不紊先拔了公鸡脖子下的几根羽毛,然后用剑在鸡脖子下一抹,鸡脖子立时飙出一股鲜血,溅在土碗中。
张湛咏站在她身畔,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像一个孝子似的握着桃柄笤帚,傻看大红公鸡淌着鲜血滴落在土碗中。
张湛咏见女弟子们都专注地看着杜娟,笨笨地说道:“原来做这种驱蛊的法事也需要用鸡啊。”
杜娟自顾专心做事,没有说话。
张湛咏此时近距离看着杜娟的侧面脸庞,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偷生出一种绮念:这情景宛如寻常百姓家中过年过节时一样,大巫师真像是一个巧妇啊,自已既像是她的没用的书生男人,又似她的儿子一样……
少顷,大红公鸡便伸脚不动了,杜娟将公鸡随手扔在草地上。
原来鸡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辟邪灵物,同时又是厌胜蛊疾的专用灵物。因为鸡能食虫,故巫师就常用雄鸡作为治蛊的灵物。
古书上记载有这样一个治蛊方法:“凡至蛊者之家,须挟鸡入门。”蓄蛊者见来人手中有鸡,自会奉送解药一付。彼此心照不宣,无需多言。
杜娟将剑交还给张湛咏,轻声说道:“你现在走开吧,我要作法了。”
张湛咏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杀只鸡这种小忙也帮不上,不禁有些难为情地走回到众人身边。张湛咏心中暗忖:“枉我出身于法师世家,其实许多法事前的细节事情却做不来呢,平时都是由弟子们代劳的……”
杜娟对着老板娘的客店方向,盘腿坐下。她面前草地上放着盛了鸡血的土碗。只见她左手在胸前结印,右手捉着蕉苇笤帚,眼波盈盈,口唇翕动,喃喃念叨起神秘的咒语。
众男女弟子感兴趣地看着“大巫师”杜娟作法,只有庞彬和少数几个不坏好意的男弟子眼睛又偷望着杜娟身体某处,心中偷想:“可惜我没有喝到大巫师屙的尿……”
杜娟念罢咒语,对着面前的那碗鸡血划符三道,便站起身来,左手端了那碗鸡血,走到臭不可闻的老板娘的衣服面前,将鸡血泼在衣服上。
杜娟将空碗放在一块白石上,又走回来,用蕉苇笤帚对着衣服虚打几下,左手戟指娇喝:“我打死你这蛊婆!我破了你的妖法!我打死你这蛊婆!我破了你的妖法……”边说边用蕉苇笤帚对着衣服虚打几下。
众男女弟子听着大巫师来来回回只念叨这么两句话,活像一个在自家院子中骂着心中仇人泄愤的小媳妇,都又惊又愕,几位女弟子不由掩嘴嬉笑起来。
张湛咏和张匀、班蓉听着这不类不伦的咒语,都相顾微笑。
张湛咏心想:“大巫师是湘西土著人,虽然她念的咒语远不如我们汉人的文雅,但却简单实用。我虽然是天师世家,然而这一战中,大巫师的法术显然远胜于我,真是让人惭愧啊。”
虽然他在自谦之时习惯性地用到“惭愧”这个词,但因为面前这人是“大巫师”杜娟,张湛咏对她有些着魔了,心中并没有一点不服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