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九九八年春天,馥汀兰由于过度操劳,把身体累垮了,健康尚未恢复。
她是个极度执拗的人,自然身体的原因与我的早产及心情抑郁有关,但最主要的是她相当长但一段时间里,始终陷入悲痛和自责之中。因为此时距离陈秉承夫妇去世已经整整半年,那场突发车祸仍令她记忆犹新,每发生一步总是使她惊讶不止。
这次车祸是在陈秉承刚刚卸任w祖国社社长后,带着妻儿吴倩玲和五岁的陈思源由三冲市去往王妃岛的路上发生的,馥汀兰认为发生的极为蹊跷,或者说她确实认为,他们的死与自己有绝对的关系,且也是背后隐藏势力的阴谋之一。
在送吴倩玲去往扶国前,馥汀兰曾口述吴倩玲转达陈秉承帮助她办最后一件事,帮助她查清楚扶国“水冗集团”的背景,而查清楚时便是陈秉承彻底放下繁琐工作的时刻。所以当馥汀兰收到了吴倩玲的书信时,她很清楚的是,那件事情有了实质的进展,陈秉承如此着急立即卸任离去,也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陈秉承本就是个生活相对单一的人,在卸任前的一段时间内,去社里上班,出席会议,社交上都是按照秘书处流程详细安排,其余时间便在家里陪伴妻儿。仅在离开之前,与前任社长程老的小女儿程芷晴见了一面,因为她即将接任下一任的社长,两人用了一整天时间交接了社里的工作,一切行为并看不出他在办什么私事的痕迹。
根据w祖国社留存资料,在这次事故时,由于车子整个被撞变形,当时只来得及抢救出五岁的陈思源,因为是深夜,光线十分有限,正当急救车人员进一步展开营救,便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烧毁了陈秉承夫妇的身体和一切可能的相关证物。
而后,陈思源被送往医院,被当即宣布死亡,在两个小时候后他却奇迹生还,并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索性醒来。程芷晴帮忙将他完好无损的送回馥汀兰身边。
馥汀兰因此而悲痛,并针对这件事进行了倒推,调查“水冗集团”这件事如果说是个小小的舞台,那么首度出场便上演了一出大戏,大张旗鼓的砍断了馥汀兰的左膀右臂,她思考了很久后,得出一个还未被证实的答案。首先,陈秉承夫妇意外去世,如果是人为,那么他们是否已经发现了什么组织或是什么人的把柄,那个会不会正是馥汀兰想要的答案,在她收到的吴倩玲的信件或陈秉承送她的卷缸中,也或许在程芷晴手中,还有一种极大的可能,便是已随着这次交通事故彻底被毁灭了。
值得注意的是,在吴倩玲发生事故之后,馥汀兰收到的那推迟一个月的卷缸和信函,她时常翻阅吴倩玲那唯一的遗物,疑点重重,使得馥汀兰有机会证实了这大概是一种新的斗争方法。
她着人查了陈秉承的账户,在他出意外前二个月,的确曾支出了一笔八位数的巨资,消费记录显示为扶国的一名个人收藏家。这位收藏家在二十年前,于三冲市一年一度最著名的国际古玩大会,以一亿扶币作为成交金额买入,折合后不过六位数。若是真品明末青花民窑,这个价格拿到现在也很合理,而陈秉承宁愿花多两位数高价购买,很可能是提前获晓了这鼎卷缸是赝品,故意寄给馥汀兰,可是除此之外,她依然毫无头绪。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她想不通的事情。
馥汀兰放下吴倩玲最后一封书信,仔细的卷起那张纸片,认真的观察着陈思源。
这一天突然阴雨绵绵,加上冷风劲吹,屋内气温骤然下降,还不到六岁的陈思源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当看见馥汀兰正关注着自己,便将眼神飘向正在摇晃着的婴儿车,眼神中透出与年龄十分不相符的沉稳。
管家拿来一个暖炉放在了婴儿车旁边,并在他旁边的小桌子上放了一盘草莓,“亲爱的小少爷,靠近火一点点,暖暖你的脚。”
陈思源十分有礼貌的向管家缓缓点了点头,“谢谢您。”
由于冷热交叉,他打了个喷嚏,陈思源不自觉的脸侧向一旁,用手掩住了嘴,并用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的擦了下嘴角。
那是一个大家族的标准礼节,这样不经意的细节,已经多次出现在了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身上,看到这里馥汀兰万分疑虑的靠在躺椅上,陷入沉思。
与其说这个些细节过于正统而成熟,更不如说她似曾相识,那是沈安之特有的习惯。
她还清楚的记得,陈思源被程芷晴着人送上飞机后,便一个人漂洋过海到了京海。馥汀兰带着复杂的心情带着管家和随从等在机场,他一个人远远向她走来,始终用一种激动的眼神看着她。陈思源看上去并无悲伤,也无胆怯,反而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稳明媚。
他被带回家中以后,馥汀兰几次问起陈秉承夫妇的事故,他都会回答说,自己当时太害怕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自己万分思念父母,并会在动情之处,会哭泣,并扑向自己的怀里,寻得安慰。
这一切再正常不过,并无丝毫可疑之处!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毕竟不再是那个两年前还在还充满一丝幻想的馥汀兰,理性告诉她,这绝不可能!
馥汀兰早就厌倦了那段被动如行尸走肉的路程,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强迫自己将这些想要完全弄清楚的念头打灭。亏欠陈秉承夫妇的,都要还给这个孩子,她要将这个天资过人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品行端正、性情温和,并且工作很努力的人,对,这有这样,自己才能打消那些奇怪的念头。
可是想到这里,她也头疼,毕竟自己带着孩子很勉强,且对这个过于早熟的孩子有些无从下手,这件事使她很烦恼。
“思源,来。”馥汀兰耐着心思唤陈思源至身侧。
陈思源有章有法的从小椅子上起身,懂事的端走那盘草莓放在了馥汀兰手边。
“过段时间送你去上学吧。”
“不想上学,我已经在扶国学习完了高中课程。”
馥汀兰聚精会神的思考着,陈思源的确出生便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也许他可以更出色,于是她又道,“那你总要学习一样,你可以自己选。”
“我想与您学,什么都行。”
“以后我既是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也是你的老师,你叫我馥先生吧。”
“是,馥先生。”陈思源声调十分缓慢,说话很注意用词,轻轻的点着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馥汀兰轻轻的盯着陈思源,静静的看着那仿佛结过冰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同病相怜,而那孩子也轻轻的回应着,眼神里飘着最后一线希望。
“我知道,馥先生。”
馥汀兰无法解释那种感受,她很讨厌那种带有希望的样子,于是闭上了眼睛,当然以她的心态,她很快想明白了需要怎样去塑造眼前这个孩子,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眼中透出的是一尘不染的情绪,用一种低沉而不可逆的语气说:“从此以后,你要记住你的家族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