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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没亮,那位史上最牛的先锋官就一声令下,大军随即开拔,缓缓向北而行。
杨霖闲着没事,找到同样是个大闲人的李建成东拉西扯,企图套出更多关于李家和继嗣堂的猛料。谁知今天李建成口风甚严,被问到小事、琐事便滔滔不绝,一到关键地方就顾左右而言他,不是推到他爹李渊身上,就是祭出大杀器李秀凝。不过这俩人一个远在太原,一个杨霖压根惹不起,只能徒唤奈何。
李建成毕竟是个诚厚君子,不善作伪又有苦难言,第二天干脆躲进马车称病不出。杨霖厚着脸皮想去探病,结果没等凑近就撞上了李秀凝。这妞儿全身披挂,立马横槊,两眼虎视眈眈的对着杨霖的全身要害扫来扫去,吓得杨林连滚带爬窜回自己的马车,找小七求安慰去了。
这一日行至太谷县境内,天不过正午大军就不走了。在一处山谷刚扎下营寨,杨霖就看见一个穿着绿袍的小官领着百十个民夫,赶着大车、牵着猪羊跑来劳军。李建成和李秀凝兄妹把那个小官领进大帐嘀咕了一个多时辰后,中军响起了聚将鼓,鼓点密集得如同炒豆一般。正忙活着杀猪宰羊的将校们闻鼓而惊,来不及清理血污、整理衣甲就冲着中军大帐狂奔。有个家伙一时心急,连手里的活计都忘了放下就顾着埋头跑,肩上还扛着半扇羊……
盏茶功夫之后,将校们陆续又从大帐中狂奔出来。扛着羊那位,毫不犹疑的把那半扇已经洗剥干净、扔进锅里煮半个时辰就能让一队兵吃得咬掉舌头的肥羊,随手扔到大帐旁边的泥地里,一边狂奔着,一边连声怒吼着招呼着他的兵,整个军营顿时像烧开的热水沸腾了起来。
杨霖清楚的记得,自从他进到这个军营就没吃过肉。李建成要学古之名将,将士们没肉吃,他就跟着啃面饼嚼咸菜疙瘩。杨霖受不了了,现巴巴找来本《三略》,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他念“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开,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人家没说名将就不能吃肉嘛!结果还被李建成鄙视……
现在这帮三月不知肉味的饿狼连肉都不惦记了,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等那帮能自己跑的将校从中军大帐里边跑光了,李建成和李秀凝的亲兵们又拖出了几个没法自己跑的——这些人刚才跟大伙一起被招进中军,不过出来的时候脑袋没了。
军营里足足热闹了半个时辰,待大军整顿完毕,便陆续随着那个绿袍小官走出了军营,向东北方向行去,连李秀凝都跟着跑没影了。
杨霖看着空空荡荡、就剩下五六千号人,还有一半是伤兵的军营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他看到李建成的时候,更是吓了一大跳:早晨还一身戎装的李建成,这会儿换上了一身麻衣,头上还缠着一根白布条儿,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弄得又红又肿,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这……是肿么啦?”杨霖指着李建成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建成没有回答,红肿着眼睛还要保持着如沐春风般微笑的样子有点滑稽:“杨小兄你要记住了,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三妹摩诃室利。河东军的先锋官是我二弟多罗吒,在藏军谷一役与贼将向善志同归于尽。贼军身陷死地宁死不降,我军虽尽歼之,但伤亡过半,折冲郎将于瑾、司马刘政会、果毅郎将陈大温、校尉李安俨等二十余将校阵亡。我已下令全军缟素,来来来,杨小兄你也把这件麻衣换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霖愈发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有些急躁。
李建成却仍然不慌不忙的帮他套上麻衣,才慢悠悠的说:“太行群贼祸乱河东算起来足有百多年,历朝只能驱散无法尽剿,此番却被我军一鼓而下,这个事情闹得就有些大。所以家父身为太原留守、山西河东慰抚大使也不得不出迎百里,大概今晚就会到达太谷。”
“然后?”
“随同家父出迎的还有太原副留守王威、高君雅、晋阳宫监裴寂,还有途径晋阳的河东北路行军总管王仁恭,怎么样,阵仗很大吧?”
“所以?”
李建成觉得眼前这个家伙不是装傻就是个榆木脑袋,不过这家伙既是身份见不得光的反贼首领之子,还算是他们老李家的亲戚,也就不再瞒他,气哼哼的说道:“所以这些负责监视我李家的人看到愚兄麾下居然有好几万人马还不吓破了胆子?陛下从此还睡得着觉?卫玄老儿的身后不知道还要再增派几路大军往河东狂奔!家父就剩下个慰抚大使的名头,在河东几无驻足之地,我这个做儿子的难道还要再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可是这军中人多眼杂的……”
“人不多了,多的都被摩诃室利带到磨坪山去了。至于眼杂的……”李建成朝远处正在刨坑埋人的亲兵努努嘴,“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睁眼了。”
“……”
“李兄,刚才听你说你二弟叫什么吒?他不是叫世民吗?”
“呵呵,多罗吒就是世民。家祖母崇佛,便给我们兄弟都起了个佛门的小字。愚兄小字毗沙门,二弟世民当然就是多罗吒了,三弟玄霸叫毗琉璃,四弟元吉叫毗留博叉。三妹秀凝巾帼不让须眉,所以祖母也给她赐字摩诃室利。”
“原来你们兄弟就是传说中的四大天王啊!好拉风的名字!令祖母还给谁起过名字?”杨霖有些羡慕,他也想弄个外国名显摆一下。
“还有家父,名曰婆罗贺摩。”因为不是正式的名号,李建成没有什么避讳,只是朝北方拱了拱手。
“这是什么意思……”杨霖能知道四大天王已经是灵光连闪了,这会儿又现了草包的原形。
“婆罗贺摩就是大焚天!”李建成负手傲立,虽然一身的麻衣有些不应景,但也能看出他内心十分的骄傲与自豪。
“这个名字好霸气!”杨霖还是不懂……
这回李建成显得十分耐心,给他详详细细的解释了半天。
所谓婆罗贺摩就是大焚天的音译,意为不需择法恶行亦不起,始得业清净。大焚天是释迦的右胁侍,手持白拂尘,又是色界初禅天之主,称“大梵天王”。大梵天形像在传到中原之后被塑为雍容华贵的中土帝王模样,手持莲花,身后有辅臣簇拥。
怪不得李建成一提起他爹的小名就骄傲的跟只小公鸡似的……原来他爹早就想当皇帝了。史书上都说李渊晋阳起兵造反是受了他儿子和群臣的撺掇胁迫,被逼无奈而为之,现在看来人家在装孙子那会儿就惦记着黄袍加身了,而始作俑者居然是李渊他老娘!
杨霖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就拍未来皇帝的马屁似乎有点早,好像还挺犯忌讳。不过他当然也不会严词呵斥老李家有谋逆之心什么的,皇帝姓杨姓李关他屁事!
李建成也觉得有些过了,有些尴尬的想掩饰一下,不过杨霖关心的是李世民。于是他继续小心的试探:
“秀凝……那个摩诃室利身为女子不宜在军前亮相,你让她躲开也就罢了,为何还把多罗吒报成阵亡?这让他以后如何露面见人?”
李健成脸上的得色和尴尬顿时换成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才一叹道:“你到了晋阳就知道了……”
……
天色将晚时,军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杨霖刚钻出帐篷,就见二十余骑径直闯进营门,直冲中军大帐。要不是他们清楚的打着隋军的旗号,他还以为是敌军突袭呢。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圆脸白面,淡眉细眼,要不是颌下还有一捧长须,就是活脱脱的一副妇人相。不过此时他的容颜憔悴、双目红肿,一身的烟尘跟刚从地里刨出来似的,离着中军大帐还有十几步远他就一跃下马,脚步踉跄的悲呼道:
“多罗吒,我的儿!你在哪里……”
大帐的门帘一挑,李建成三步并做两步疾奔而出,扑到中年人脚下大放悲声,手里还捧着杨霖在藏军谷一战中穿过的那套明光铠。不过这套明光铠显然被李建成再加工过的——当初杨霖中招的部位大都在后背和屁股上。现在倒好,整套盔甲不分前后左后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无数个裂口、凹陷和窟窿眼儿,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有刀砍的、枪扎的、石头砸的、箭射的……简直都没法看了。
杨霖觉的,这身甲要是真的在藏军谷被砍成这副熊样,他一定是古往今来在战场上死相最惨的那个倒霉蛋儿……
李建成大放悲声,哭得软倒在中年人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掺和上尘土,把那张帅脸抹得花里胡哨的,模样那叫一个惨。不过杨霖一点都不佩服他的演技,因为他知道李建成在袖子里藏了好大一包茱萸粉……
“毗沙门莫哭,多罗吒他在哪里!”中年人显然就是传说中的李渊,他托住李建成的双臂,叠声问道。
“启……启禀父亲,二弟他……”李建成泣不成声,又被李渊晃得全身乱颤,果然把现场情绪又调动了几分,“二弟战殁于藏军谷一役,十分英勇,不愧我李家男儿之名……天气炎热加之军中条件鄙陋,二弟的遗体无法久存,只得同其他阵亡将士一同焚化,只余二弟的这身铠甲……”
李渊闻言,两眼一翻白就昏死过去,李建成扑上去也昏作一团。随行人等赶忙将两人抬进了帐篷,整个军营顿时兵荒马乱。
杨霖冷眼旁观,随李渊一同冲进军营的,除了那些佐吏和护卫以外,还有一个文官和三个武将。
文官穿着红袍,是个五品以上的高官,显然就是李建成说的晋阳宫监裴寂。裴寂此时面带戚容,指挥着郎中和护卫们围着李渊父子忙里忙外。而那三个武将,杨霖光靠服色就分不清谁是谁了,他正在乱猜,突然发现其中一人向他招了招手。
“你是何人,现居何职?”那人看到杨霖傻呆呆的走过来,连个军礼都不敬,有些不悦。不过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发作。
“呃……在下杨霖,现任河东军辎重营护粮校尉。”
李建成是个细心人,为了不出纰漏在军中作了细致的安排,连杨霖和雄阔海这俩闲人都随手安排了职位。不过杨霖这个新鲜出炉的校尉对军中的规矩一概不懂,一言一行全是漏洞。
须知古往今来军中都是最讲究等级尊卑的地方,有着严格的军语和军礼。上下级之间或平级该怎样致敬、怎样对答都有着严格的规矩。比如问话的将军比杨霖这个校尉不知道高出多少级,所以人家问话招招手就行了,杨霖却必须先“束容”、也就是假装整理下军装、掸掸灰尘什么的,然后“端姿”、也就是挺胸抬头,再跑步、起码也得是“疾步”赶过来恭敬应答,哪能像他那样身子软得像面条似的溜达过来?长官问话,像校尉这种兵头将尾的小军官,得自称“卑职”,“在下”那是死老百姓的自称,哪能用在军中?再说河东军里边什么时候冒出来辎重营这么个编制出来了?那完全是杨霖不知道自己归谁管胡说八道出来的。
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他现在更关心别的,于是捏着鼻子问道:
“你可知藏军谷一役的详情?”
“呃……李将军在军报里……”
“别提什么军报!”那人毫不客气的打断杨霖,猛地一弯腰,脑袋凑到离杨霖的鼻尖不到数寸之处,一股莫大的威压将他的全身笼在其中,杨霖甚至闻出了这家伙上顿饭吃的是韭菜……
就听那人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管军报!我只问你当时你是否在场?此战的详细过程如何?李家二郎如何战死?于郎将和陈郎将死于何人之手?你若敢有半句虚言,信不信本将当场斩了你!”
“原来将军问的是这些事儿啊!在下知道,而且非常知道。不过这些事儿讲起来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将军莫急,且听在下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