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胤没有想要结束话题,却陷入了沉思当中,朱四的心中却也正在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三位损友,马进忠的为人可以说是对‘智’的另类诠释了,高必正绝对够得上一个‘勇’字,而历史中的李元胤,力劝李成栋复明,三斩叛将,从不自专,直至郁林自刎的那一句“陛下负臣,臣不负陛下!”难道还当不起一个‘义’字吗?
这时,已经想了许久的李元胤忽然发现他们二人已经同坐上了回家的御撵之上,才突然与朱四相视一笑,正要开口说话,车外却传来了侯性的声音。“万岁爷,小臣前来庐山护驾,不求有功啊,只想问回去后是否能讨得一口酒喝啊?”李元胤没等朱四回答侯性的话,就笑骂他道:“这猢狲平日里怕是捞不到寸功吧,偶尔来找万岁爷凑个热闹,才走了十里八里的路程,还想要万岁论功行赏啊?他这是要穷疯啦?”
侯性一听是李元胤的声音在骂他,自然嘴是不软的,他啐了几声说道:“呸呸呸,我当是谁这么晦气,原来是扫把星回来了,你不去为万岁爷看管云贵川的林莽,管理些獐狍野鹿什么的做个百兽之王,跑这里给你侯大爷添什么堵?赶紧滚回你的四川老家去,那里的野人怕是已经为你李大将军生了几十个孩子了吧,要是你嫌自己的孩子太多,到是可以大方些,送到我总兵府上来,我老侯到时可以带着他们去讨饭,哈哈哈!”
李元胤笑骂道:“嗨,好你个铜豌豆啊,嘴上功夫见长啦?老子这一去四川这么久,你就没想老子?嗨,说实话,你是怎么蒙骗的万岁爷?你一个广西的总兵怎么跟着圣驾跑到这江西地界上来了?这又才出九江城屁大的一会儿功夫,侥幸撞运碰到了皇上,就哭着喊着的来邀功,你还要不要脸啊?”
候性回骂道:“嘿嘿,你小子就算去了四川的酆都,下了阎罗王的油锅,咱老侯也只有笑的份,没哭的道理。也许阎罗王还会看在咱老侯的几分薄面上,把炸熟了的李大将军分给咱一条狗腿来尝尝鲜呢。皇上待咱不薄啊,小臣也真的离不开皇上,只要能天天保护着皇上,陪在皇上身边儿,我侯性就算做个执金吾,或者是看门狗都成。给个五军都督指挥使都不换呐。”
朱四实在是受不了这侯性的拍马奉迎了,看到两个人一个胡搅蛮缠,一个死皮赖脸,不但没完没了最后还牵扯上了自己,朱四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虽然两个人是在以开玩笑的口吻互掐着,可是人的心胸所装着的东西和宽广度是不一样的。庙堂之上的玩笑最后有可能是闹出人命的结果,有些人心中有沟壑,有些人心中是龌龊。
朱四终于需要开口说话了,他虽然想贬损侯性几句,却因为此时候李二人正在斗嘴,因而朱四的话也需要适度。侯性这种人就是近之则不逊,远则怨的那一种。时日越久、过从越密,则越需要提防他的记恨。“朕的二位大将军啊,既然你们一个是乞丐头子,一个是野人的老公,都不去忙自己该做的,跑到朕的御驾跟前,昏天黑地的骂个没完是何道理?如果你们两位真的是这样身份,难不成是朕瞎了眼吧,不然又怎会把你们俩奉为知己?”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路插科打诨的回到了九江城,城里一半儿是施工现场、一半儿是断壁残垣。在仅有的不太大的十几所新房子外紧急修建起前后两道高高的围墙,便是朱四的前殿和后宫。朱四的两位老娘和大小老婆们倒还真习惯了,和朱四一样,都不挑剔。选两间所谓的上房给了两宫太后,皇后和妃子们也就笑呵呵的随便挑上几间房,从此过上幸福生活了。
至于前殿,那就更别提了,由于朱四根本没准备在九江上朝,安排完家属他是要赶往前线的,所以在所谓朝堂的建设上,他压根儿就没准备花一分钱,以至于人们理想中的朝堂变成了bbq露天派对,大大的露天广场上搭起了演讲台一般的东西,上面儿放一张凳子就是龙椅,齐啦。还好有两间房子被圈进所谓的前殿里边儿去了,一间呢,被朱四堆满了沙子,做成沙盘;另一间呢,朱四就打算做高端宴会场所了,原来在朱四的眼里只要不是在路边摊儿吃饭,就都算是高端了。
一个皇帝外加两名勋贵,步入了所谓的高端宴会厅,大白天的不点灯,屋子里黑的都瘆人,绝对设计合理,有醒酒的功效。屋地上哪有什么地板啊,更是不可能会有水泥的,完全就是黄土夯实了之后的原始地貌。几位执掌着大明朝政治、军事、经济大权的人物就在这棚户区里喝得五迷三道的。
候性因为刚刚是盛装去迎接朱四,又穿不惯朝服,所以这会儿把衣服都脱了,袒胸露背和李元胤拼酒,连干六碗之后不省人事,差点儿被太监们抬出去就地给埋了。李元胤是真人不露相啊,酒量竟然这么大,难怪他三斩叛将中两次都是把对方喝醉了再弄死的,啊不对,一次酒前,一次酒后,反正都和喝酒有关系吧。
剩下的两人又从刚刚登庐山时的哲学政治话题聊到了军事层面,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今天他二人的所有话题,看似高谈论阔,实则是朱四在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做总的布局;为实现国家统一做政治、经济和军事的总策划。朱四问他:“对了元伯,如果将来的某一天,大明在关内战胜了清军,迫使他们退回到关外。如果是你,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进行收复辽东的战斗呢?”
李元胤认真的想了一想,起身施礼回答道:“以往明军所依仗者,火器、坚城,然而经过历次与清军的战斗所证明,火器与坚城都有诸多弊病。如果策略得当,我明军依靠火器和坚城尚可以守成。可是火器之于野战,面对清军骑兵高速的冲锋以及他们比我们坚强的战斗意志,实难有什么胜算,更何况如今明军在火器方面与清军比较起来已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在过去的战例中,清军往往依靠与明军正面缠斗、侧翼偷袭、断我粮道,便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而我军想要取得对清军攻势上的胜利,首先要确保后勤的供应,其次要找到同清军野战时能够取胜的战法。如果做不到这两点,想要夺回中原、华北都绝非易事,何况进取辽东呢?”
李元胤的话很直白,也很冷静,他大概是军中第四个认为中原战场与江南战场的作战形势需要区别对待的人,另三位是刘文秀、秦翼明和马进忠。三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尤其秦翼明对满洲骑兵作战的经验以及马进忠在平原战场上的作战经验都极为丰富。比较这三位,毫无作战经验的一介书生李元胤,能有此见识则更为难得,这让朱四看到了李元胤在战略方面的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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