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春满旧山河（2）第三十章

这可咋办呢？朱四喃喃道：“母后，儿臣是刚刚收到了南京、陕西、湖广、江西，四省的捷报，一时太过于兴奋了，就想跑来给您和母妃大人报喜呀。偏偏路上又看到全为国他们正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房间和器物。儿臣一时兴起，就想要来讨二老的欢心，没成想思虑不周，引得母后和母妃大人动了肝火，这都是儿臣的错。”

一番谎话说完，就看能不能混过去了，捷报都是现成儿的，随用随取。至于朱四的心情高不高兴，只要他多乐一乐，表情再甜美一些，不就ok了吗？

朱四盘算着自己的一番报喜可以混过去，可未成想，两位太后话中的用意与他的揣测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儿，只见慈圣太后叹了口气道：“好、好、好，孤和你母妃都知道，咱们的大军如今正节节胜利呢，都要打到南京城了。吾儿高兴，母后自然也跟着高兴，不过大军打大军的仗，你这当皇帝的呢，旧岁又添新子，都有高兴的事儿。可是你给母后添了皇孙，这大节日里的，母后却拿不出什么礼物能送给自己的孙儿，你让母后如何心安啊？偏偏你又拿着个鸡毛掸子过来说要帮我们打扫灰尘。你看看，孤和你母妃还有什么器物能用得上鸡毛掸子？那两个破瓷瓶儿怕是还没有皇儿手中的这根鸡毛掸子值钱呢吧。快些拿走，免得让那瓷瓶自惭形秽。”

朱四暗自叹息道：这俩儿老太太的话也太能绕弯子了吧，又是关心天子的仪态、又是影响什么子孙繁衍的，接着又扯到没有红包送给自己的孙子上面去。三圈儿五绕的原来就是要钱啊，你们是我妈，要钱直说不就完了？自打去年起，宫里每一个人的份例可都是能够按时足额发放的啊，两位老妈的年例各两千两白银、二十两黄金，其他绸缎布匹若干，只是南方再用不上什么裘皮之类的了，要不然那都跟万历到崇祯时期皇宫的旧例都差不多啦。就连皇后苏裴也比太后的年例还少了一半儿不止呢。儿媳妇自然是不能跟婆婆比，可这二老的吃穿都是现成的，眼看要过春节了，舒窈又另外给她二老置办好了整齐的年货，俩老娘再要那么多钱也没地方花啊。不对，这事情有古怪，不过老娘管儿子要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有，要多少那都得给啊，只是不要被谁骗去就好。回头查一查事情的原委再说，不过今天还是必须得让舒窈再多拿一些银子来给两位太后。

打定了主意后，朱四依然见牙不见眼的笑着，又凑到大妈的背后帮着她按一按，再跑到老娘的肩头捶一锤，一边伺候着一边说道：“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疏忽了二位老佛爷，还请母后和母妃大人原谅。咱家的内帑去年是进了几万两，不过御营的装备提升又用去了咱家不少的钱，再去了明年一年的开销，也只能剩下千两的结余，儿臣一会儿就叫贤妃把剩下的银子全都给母后和母妃送过来，至于说宝物和器玩嘛，儿臣平日里确实极少采办那些东西。如果母后和母妃有想要的，只管告诉儿臣就好，儿臣定会尽力帮母后和母妃采办回来的。这都是孩儿无能，这些年让母后和母妃过尽了颠沛流离的日子，二位大人已有了年岁，正是该享受天伦，安乐称心的时候。堂堂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却要为身外之物而烦恼，实在是孩儿的罪过呀。”

是啊，谁不希望自己的父母一生都不再为金钱而发愁，更何况他朱四还是皇帝呢。如果这都不能让朱四内疚，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内疚？儿子跟自己的父母要钱花，比起父母向儿子要钱花，那绝对是两种不一样的心情吧。即使父母在儿子小的时候为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可到了自己年老以后，想要跟儿子提出自己金钱上的要求时，还是会有颜面上的阻碍，甚至是害怕被拒绝的顾虑。这个时候想起这些，朱四倒有些感激侯性了，作为两宫太后的干儿子，他所投入的感情和时间应该会超过自己这个亲儿子吧？

正当朱四心中想到了侯性时，慈宁太后却又提起了刚刚的话茬儿接着教育他：“皇儿啊，你母后和孤的这些话说出来，看似是为了我们自己。实则不还是为了我们皇家的根本吗？大明国朝的臣子们，就没几个是靠得住的，皇家不积攒些内帑，这偌大的一个国家总会有个三灾八难的时候，到那时户部没有银子，你这个皇帝难道也会和天下的百姓说自己只有千两的存银吗？孤听说，丁魁楚当年先出卖了咱们，后来又被李成栋给杀了的时候，他的财货、金银足足被李成栋得了几十船，价值两百多万两黄金啊。恐怕这天底下最清廉的县官儿也比你这个当皇帝的富裕些个吧？孤和你母后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你在忙着前方打仗的事儿，可是没有钱粮拿什么发饷啊？我们娘们儿可以裙不坠地、厉行节俭，但是这节俭也还要顾忌到皇家的体面不是？就算你中兴了大明，天下能永不加赋而国用足。百姓们也不会需要咱皇家的内帑，可是将来你的孩子们到了或娶或嫁的年纪，难道也要受这样的委屈吗？”

两位老娘的心思真的被朱四理解错了，他的心装的是天下，而她们的心中装的是他。虽然这种感情是很难用语言完全表达的，何况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但是她们的担心却是朱四这个只知道开疆扩土却忽略了身边琐事的大明皇帝没有思虑到的。

道理没有多深，却都是经验之谈。什么事情都有个度，过犹不及的发扬美德最后只会留下笑柄。大清道光皇帝一生节俭，可是他却要羡慕武英殿大学士曹振镛一顿饭能够吃得起四个鸡蛋，因为曹振镛的鸡蛋是自己家的鸡下的。而道光这位皇帝每顿饭里却只能吃得起一个鸡蛋，因为那些蛋是他的内务府五两银子一个替他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