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无题》
来去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香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倒进一席话,去了枕边人。冰心已蒙尘,寒风又凄凄。总有一种悲伤叫离别,朱四等人一步一步的送着舒窈前行,却想要这漫长的路再漫长一些。可既然是路,终归有个尽头,眼前便是随行的车马,行礼和礼品已经装满了一车车,只等着人儿离去,朱四却依然不肯舍得。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悲伤与无奈只有化作行行清泪,释放在风中。人们默默的站在风中,默默的承受,过了许久,穆清来到朱四和舒窈的身边说道:“万岁爷,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靖江王府离何府并不算远,万岁爷不是答应过会常来看我们的吗?此中小别,是否更胜却人间呢?”
朱四苦笑道:“清儿是否还想说另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人世间的天子之家,本就无情,偶尔碰到了我们这些有情的,如今却要分离。无情人不知情之可贵,有情人却成了牛郎织女,朕该向谁说理去?”舒窈却阻止了朱四继续往下说:“万岁爷这些年来对妾已是宠爱有加,该是妾无福让这份宠爱长久,所以有此劫数。万岁爷也无需向他人去说理,天理自在人心,只要人心能久,天理自然绵长。”
朱四听后怅然,苏裴说道:“妹妹放心去吧,老太后那边,用不了多久定会释怀,到时候我们的生活又会和过去一样,每天快快乐乐的等着四郎早朝回来。然后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玩闹。”苏裴说着说着,思绪已经飘去了那一场景里面,却弄得舒窈更是难舍。
李国泰在旁边不合时宜的插话道:“外面风大,贤妃娘娘也该动身了,以免贵人们惊了风,受了病。”朱四却没好气儿的说:“谁让你管,这是省亲,你当是流放吗,还要规定何时启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别以为有太后在,朕就拿你没办法!”
李国泰忙说:“圣上,老奴也只是好心劝一劝罢了。”看到朱四此时已经不可理喻,舒窈忙说道:“李公公说的是,妾真的该走了,万岁爷......”朱四又握住了舒窈的嘴说:“能叫朕一声四郎吗?朕想你和清儿日后都只叫朕四郎就好,别一口一个万岁爷的了。”
说罢,朱四又惨笑道:“呵呵,什么万岁爷,朕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能有本事活那么大岁数?”舒窈的手纤纤地抚摸着朱四的脸,许久,终于叫了一声:“四郎!”那娇媚的声音让朱四的骨头都软了。
朱四刚要去抓住那手,那手却离开了,两个女人来到了各自的撵前,朱四仍然发着呆在看她们。舒窈又回身郑重地对太后寝宫的方向徐徐下拜,穆清随着也拜服了下来。苏裴等人终于禁不住哭声,却也禁不住这离别。正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遥拜了太后,二人便乘了撵,将要动身。大小宫女跟去了一大半儿,即使如此,也只不过三四十人而已。宦官也是如此,大体多一些,又加上了张福禄和全为国,朱四真的不放心啊,有着两个最直近的人跟着去了,朱四才能略微把心放下来。锦衣卫自不必说,此时已将何府内外围了个密不透风,邓凯自知贤妃的遭遇同自己当日的疏于防卫逃脱不了干系,所以对于今次贤淑二妃的出行及何家四周的防卫,真是格外的用心。
舒窈走了,直到车撵已经前行,朱四才恍然发觉,他小跑着追随在舒窈的撵外,舒窈却兀自掩面哭泣,丝帕遮挡着帘中的那道身影,两个人隔着窗帘,隔着丝帕,却仍然相望。‘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蜡炬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伊人终于远去了,朱四孤零零的站在宫门处向离去的路上遥望,已是魂不守舍的靠着宫墙,口中悲歌道:“欲倩烟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反反复复的思念着爱的人。
太阳下山了,这定然是一个不眠夜,人们悲伤着各自的悲伤,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就是不能睡去。宫里有一个房间也是孤单的,那里曾经住着两个人,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梅儿在房里正就着烛光用剪刀乱剪着兰儿生前留下的衣物,再又想明晨将这些她并不怀念的衣物一把火给烧了。
今天的人们都不开心,她也是如此,只是她的不开心不是因为兰儿不在了,舒窈和穆清都不在了。她在恼怒,她恼怒即使这些人都不在了,她却依然孤独。她能感觉到,朱四的眼神始终不能像看待苏裴、舒窈和穆清那样去看她。那把剪刀就是她如今的心事,她剪断着兰儿的遗物,却更想剪断朱四和这些人的情丝。
“为什么你就不能这样对我,为什么?”梅儿口中恨恨的说着:“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休要去怪别人!你何曾将我看在眼里?洞房花烛夜,你让我看着你和兰儿*;漓江彩舟上,你竟然当着众人,当着那么多的锦衣卫和游人将我的第一次随意的拿走!我难道是娼妓吗?我难道就该如此下贱吗?从哪里夺走的,就该在那里让你也失去,是你对我不住!是你不该如此作践我!”
那些衣物已经不能被剪得再烂了,破镜亦不可重圆,人心一旦撒下了仇恨的种子,那仇恨总会有一天成为参天大树、燃烧成熊熊烈火。可这一切,又是谁的错?苏裴的初吻也是被朱四诈骗到的,然而苏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舒窈和穆清两人更是在路上和朱四表演过闹剧,那靡靡之音,包括瞿式耜在内的随行之人,谁又会听不到?然而舒窈和穆清有恨过吗?朱四本就是个龌龊之人,梅儿的心中却总想改变他的那些龌龊,她想堂堂正正的做一回朱四的女人。然而被改变了的朱四,还是朱四吗?没有堂堂正正的心,又何来堂堂正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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