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圣老太后只顾着心疼了,没出生的孩子她就孙儿长、孙儿短的认定了性别,不过即使就是孙女,那也是她皇家的血脉,老太太无论如何不肯放过那些粗心的宫人。甚至抬出了大学中恤孤的含义,偷换了概念来教育朱四。朱四还想为那些人说几句,慈宁太后又说话了:“皇儿一心想着宽恕,说来也是好的,可是面对如此大事,皇儿是否更应该自省啊?那兰贵人已经身怀六甲,你却非要带她游什么漓江,去了以后又让她独自登船,而你却在江畔散步,这岂不荒唐?你的心难道只会交给国人,却忘了家人吗?”
朱四连忙扣头谢罪,慈宁太后又说:“算了,想我们母子三人都是可怜之人,这天下许多的生民,谁又能到头来真正的帮我们?你也不要再有妇人之仁了,皇儿也不想想,你母后和母妃难道都是嗜血成性吗?这都是为了以儆效尤啊,如果皇家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溺了水,最后又不了了之,日后谁还会在意我们娘们儿的死活?朱家人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会任由野心家摆布,杀!必须要杀!杀了这些不负责任的宫人,也断却了野心家的妄想。”
两位失去了亲人的老太太,转眼就变成了政客,话题的深度就算是朱四也没有考虑到。是啊,如果放任下去,是否还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惨案发生?这其中又到底有什么隐情?皇家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很难同意外联系在一起,而大多数的所谓意外都是发生在阴影里的战争,熟读国史的朱四又岂会不知道这一点?雷霆手段所要打击的应该不仅仅只是拔刀相向的敌人,温柔乡里有的也不仅仅只是温情。
朱四太过于自信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宫廷内的斗争历来都是堪比战场一样的惨烈,然而他的两位母亲却并没有忘记。朱四觉得这次自己似乎又错了,他的生活,真的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满。
走出太后的寝宫,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隐约中,朱四像是在空中听到了宫人的被逼和哀求,这让已经下定决心的他心中不免又有些犹豫。“小全子,去看看今晚是否是邓凯在宫禁值事,如果他在,朕想和他说几句话。随后带他去那些宫人们被关押的地方去找朕。”
全为国答应着便去了,朱四还是来到了王府西南,那里是庞天寿等人正在办案的地方。看见朱四来到,四个太监都起身对他施了礼。“都起来吧,朕随便走走,只希望你们查清真相,却也不可任意动刑、随意株连。小福子,朕相信你会替朕做好这些的,是么?”
张福禄连忙答道:“请万岁爷放心,奴才定会和三位公公谨慎行事的。”朱四又问:“有什么线索吗?”为首的庞天寿沉吟片刻说道:“回禀万岁爷,审讯刚刚开始,宫人们都说兰贵人落水前,大家都在争相的拿饵料喂江中的游鱼,一时大意,便听到兰贵人落了水。老奴正在将这些宫人们单独审讯,至于更多的细节,希望明日一早可以给万岁爷进一步的讯息。”
不久后,全为国引着邓凯走了进来,朱四当头便问:“这件事朕让你也来查一查,可好?”邓凯叩头说:“罪臣也是失职人等中的一员,自应当避嫌。”朱四摆了摆手说:“罢了,如果牵连过分的话,对兰儿的亡魂也没什么好处。锦衣卫因为需要与宫中女眷的彩船保持一定的距离,注意力也集中在了对周遭的防范。虽说援救不及也是你的过错,然而这是始料未及的。”
看到朱四想为邓凯开脱罪名,庞天寿说道:“万岁爷,邓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保护皇家的安全自然是他的主要职责,然而兰贵人却在数千锦衣卫的眼前溺水,此事如果邓指挥都始料未及,那么他的这个指挥使当得未免也太糊涂了吧。”
朱四说道:“邓凯的罪过朕自会处罚,太后的懿旨是让你们四个人负责审问宫人,其他的事情大伴儿就不要费神了。由于此事关系重大,朕希望能用到一些有经验的人来和你们分别做这件事,你们查你们的,他查他的。况且外臣能够走入宫闱的大概只有他一人而已了,朕不用他,又去用谁呢?”
庞天寿说道:“既然万岁爷有此意,那么老奴还想到了几个人选可以帮助邓指挥使办这件事。”“哦?说来听听。”庞天寿说:“广西总兵候性是两宫太后的义子,也有请旨入宫的先例;都察院左都御史何文端以及礼部右侍郎王夫之又都是国舅爷。万岁爷身边没有兄弟子侄,连宗人府的宗正令一职都没有人选,然而此三人虽为家臣和外戚,却实乃万岁爷身边最亲近的人了。此三人又分别代表着两宫太后、皇后娘娘和贤妃、淑妃;又可以代表后宫、礼部的宗人府和三法司,因此可以说让他们也来办这件事,再恰当不过了。”
其实朱四也有这个想法,听到庞天寿先说出来了,便立刻答应到:“可行,赐给他三人腰牌,随邓凯一同办理此事。”
离开了那个令人屏息的地方,朱四回到了苏裴的住处,一进门,看到苏裴刚刚卸妆,也没用苏裴对他见礼,朱四自顾自的只用苏裴刚刚卸妆过后的残水洗了把脸。苏裴急到:“四郎,那是妾用过的水,妾给您换一些再洗吧。”朱四却已经在擦脸了,口中含混的说:“不必了,你又不像别的女子那样祸害脂粉,这水还是清的呢。”
朱四本想和苏裴调笑,引得苏裴问一问自己还用过哪些女人的洗脸水。然而苏裴却是漠然,对朱四的玩笑一点没兴趣。朱四来到了苏裴身边,勾着她的肩两人一起来到了床边坐下。谁也没有再提起那场悲剧,都是怕对方伤心,就连梅儿凑近来想要说些什么都被朱四制止了。“梅贵人今晚回去睡吧,朕不走了。”梅儿答应着离开了,两个人又用清盐漱了口,还是无话可说,便这样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