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问急急问道:“你看清楚了吗?”大牛穿着粗气,噗通一声坐到了炕上,又往里挪了挪屁股,凑近了众人才说:“怎么会看不清楚?穿着带小鸟儿补子的鞑子官府,好几挂大车,还带着家眷,十好几个婆娘啊,白白嫩嫩的,真是俊啊。大老爷没带帽子,一路催命似地喊着人快走,俺怕落下,挣命的跟着,可把俺累死了!你们要想办了他们就赶紧去,俺可是跑不动了。”
其他几个人都活了心,他们问着主事儿的说:“刘大,县城里怕是真的造反啦。”没等刘大说话,大牛抢着吼道:“早就该反特娘的,又抢粮,又剃头的,谁还给他们当顺民啊?”刘大一拍大腿道:“操八胆的,鞑子剃咱的头,咱就该砍他的头,跟他们豁出去了。”
所有人都同意他的话。刘大又说道:“大牛也累了,不去也罢,你去找一下村儿里其他的人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咱们干,有愿意跟咱们干的你就带着他们往山神庙的方向接应俺们。俺们几个这就去追狗官,抢他的车、抢他的粮。大伙说咋样?”“干啦!还要抢他的婆娘!”
没有酒给这些毛小子壮胆,他们却红着眼。没得吃饭,他们却来了一身的劲儿。西风萧瑟着,寒彻骨;小子们沸腾着一腔的血,追县官。路旁的老榆树悠悠的摇晃着,龅牙溪中的冰,冻裂的喀嚓声又好像这群男人们的牙关紧咬。东边天上,启明星开始熠熠生辉。这群无望的男人们,追逐着一丝的光。数里路外,县官家两辆牛车和一辆骡车正在向山神庙的方向行去。
县内出现了暴民,满县衙的人各个诚惶诚恐。衙役们率先杀向了马厩,抢了马最先跑出了县衙,太爷只是躲在墙角处目送着他们逃走。好不容易他也套上一辆骡车,回头召唤儿子和大老婆上车,大老婆夹着两个大箱子,‘蹭蹭’两步就跳上了车。又有两辆平日里常使的牛车也被大老爷利用上了,一辆牛车挤着两三个抱孩子的妾室,另一辆则装满着财货。妾室、孩子、财货都是老爷两年来的收成,太爷怀捧着官印,便要逃往河南老家。只是最终能否逃得命在,只有天知道。
如今就三辆大车,却落下了那二十几个抱他大腿哭着的小妾。‘不要啦,一边儿玩去,老爷我早知有今日,干嘛不多买几个大脚的?落得如今一个个都跑不得。’他一边盘算,一边又指挥着几个大脚的小妾和丫环婆子们跟着大车走,心想:路上若是能遇到牙婆,还能卖出去几个,讨些本钱回来,也不枉老爷我这一任的辛苦。大老爷打定了主意,再带上几个从老家跟来任上的管家和家丁,这就上路了。
骡车里的大奶奶食肠宽大,所以生的太肥、太胖,被她两臂死死夹住的箱子也太大,让大老爷没钻不进去。牛车里人又多,财物更是满满的也没法进。这位青天大老爷只好一边跟着大车走,一边还在路上寻觅。
迎面来了一个牵着头瘸驴的老道,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对城里的混乱根本无动于衷。大老爷一看那人和那驴,计上心来,一个健步助跑,便整个人飞了起来,咔嚓一脚下来,硬生生的将那位神仙似的老道踹得弹了起来,又抢了那仙长的瘸驴子,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谁管你是神是佛,老爷我只相信物竞天择。”
一瘸一拐的逃出了县城,走出了城南十里亭,又过了几个村子,太爷这才放下心来,可刚想要骑在瘸驴背上打个盹儿,就有身后紧跟着他的一个家丁对他说:“老爷不好啦,乱民到底从后边追来了。”老爷没有向后瞅,先是看了看天,才又怒道:“混账,这天都黑了,你是怎么看见的?编些瞎话吓你老爷,打折尔的狗腿。”
“是是,老爷要想打折狗腿,就该打咬着我腿的这只狗的狗腿。”大老爷没听懂,便气鼓鼓的骂道:“竟敢编排你家老爷,还说绕口令?看招。”太爷一个嘴巴子随声打了过去,刚刚落在一张老脸上,老爷却发现,还真有条瘦弱的狗出现在了眼前,那一口的大白牙不咬家丁了,而是转移了目标咬起县太爷来了,一时间弄得人飞狗跳。
几个家丁识相地跪下了,向这只比他们哥几个都瘦弱地多的狗,五体投地、叩拜求饶,又高声向四周有可能埋伏着的‘强人’们告饶,唯恐失了礼数。这些人行了个罗圈儿揖之后,便都撒丫子逃命去了。荒郊野岭的一条狗,自然不会是野狗,这年头哪还有什么野狗?树皮都被人给吃了,定是山贼豢养的。
众家丁毫不在意太爷的深情召唤,只顾各逃各的,其中一个家丁还顺路拽走太爷的一个小妾。大老爷其实也想跟着跑来着,可那条瘸驴不肯答应啊,鞭子抽的也挺狠,可瘸驴却挂了倒档,向原路退了回去,狗却还死命的咬着太爷的腿凭老爷如何商量就是不肯松开。
家眷们可全乱套了,一时间女人们跪着、孩子们闹着、大奶奶晕着、老管家尿着、大老爷挣脱着、瘸驴儿稍着。一只不久前还饿得死去活来的大黄狗,如今却奔袭了好几里路,还一举击溃了整个县衙门、生擒了大老爷,真是大力出奇迹呀!
刘大几个真是恨死这狗啦,本以为是个快饿死的熊玩意儿,哪成想这熊玩意儿看见哥几个带着猎具出奔了,在顿生的希望中,它娘的又满血复活了,又自加了好几个状态,箭矢似的向主人追奔的方向咔咔地飞去。
不管还剩下多少能源,人家大黄毕竟是四驱的,还是条会狩猎的越野狗。它奔跑得如同一道闪电,竖立着的双耳,刀子似的,‘唰’的一声,竟然看到它在疾风中扯碎了落到耳朵前的几片树叶,诶呀我去!刘大几个怕这道疯狂的闪电影响到他们的追击,甚至是怕它追过去被人家一铁锹给拍死,他们这最后好几里路,都是在窒息着追赶狗狗。
可谁能想到,一条丧家之狗便能杀得这群惊弓地人们作鸟兽散。前有抽疯跋扈狗,必定长坂坡下会杀来莽撞人,刘大夜下风驰,却没眼力地撞上了那只正挂着倒档的驴子。刘大未来得及躲闪,手中的大扎枪又刚好与县太爷的臀部不期而遇了。太爷本应该顺势一个大跳上树的,没想到却一声‘咯喽’瘫软地落地,没了气脉。连续的惊吓和屁股上的深深一道伤口,便把这个凶狠、贪婪犹如恶鬼的大老爷送回老家去见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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