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君逝方知万事空

“我与你父亲从相识到相爱并没有多长时间。我偷偷溜出司空凌的手掌心，遇见了他，他帮了我。我却赖着他了，我身无分文。不赖着他不行。他人很好，一味包容我。”此时，她的脸上也有着淡淡的光泽。

夏末心中一涩，她的父母双亲……

“他是大将军，才从边疆回来，就遇到了我。每日除了上朝之外，被我拉着到处玩耍，被我害得有些玩物丧志。司空凌几次三番到处寻我，每每都被他拦了。也许因此她也开始怀恨在心。唉，我若不是拉他做挡箭牌，也许他现在还平安喜乐地活着，娶了一房好女子，又有儿女膝下承欢……”司空兮眼神黯淡了下来。

“半年后，我竟然在他府中躲了足足半年！他要出征了……我才发现我早已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离不开他了！所以，我死乞白赖说要跟着他去，他却坚决不肯。只把他母亲留给他的弯刀说要送给我。我哪里肯依，最后还是混在军队里跟了去。誓师那天，他就像天神一般矗立在那里，也就是那时，我发现他已经完完全全进驻了我的心，再也赶不走了。”

“因为有了他的庇护，随军也不是很辛苦。只是……他在胜利在望时……却深受重伤。上天所佑，那时四方游历的秋前辈也在边塞，救了你父亲一命。”司空兮叹了一口气，哽咽道，“我早上就梦到你父亲受了伤，医工们都摇头说是治不好了……”

“秋前辈？”夏末疑惑道，“难道娘亲所指是末儿师祖？”

“正是。”司空兮面色沉静，“你爹深受重伤，月余才见好。军中一切事物都交给了身边信得过的人打理。而他经此大难之后便转了性子般，突然明白世事无常。在大军还未班师回朝之时便在军中迎娶了我。当时，受了颇多劝阻，然而他一概不理，只依着自己性子一意孤行。”

夏末静静听着，原来自己的双亲之间竟有这许多故事，原来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曾轰轰烈烈。

其实，他们的爱情何止是轰轰烈烈呢，应该是惨烈！

“回到朝中，皇上听得你父亲已然娶妻，而且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父亲又曾以战事为重这个借口婉拒了他的指婚，自是怒极，收了他的兵权革了官职。就在那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你。你父亲自是希望你的出生能够得到双方长辈的祝福，所以带着我回了若虚谷……”司空兮神色变得悲戚起来。

“末儿，娘亲有多后悔你知道吗？”司空兮眼神中满是痛苦挣扎。夏末揽了揽她的肩膀：“娘亲，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过不去……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我当时就应该极力反对他陪我回到若虚谷中！”那一幕一幕如在她眼前，虽是多年掩埋，却依然鲜活如昨日才发生一般。

她甚至都还记得那天天气晴朗，仲春的草芬芳香味弥漫在空气中，熏得人昏昏欲睡。到嘴的话几次三番又被她咽了下去。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告诉他她的姐姐有些和常人不一样？告诉他她的姐姐特别特别在乎她？让他心里有个准备？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握着她的手，站在船头看一派美好风光。天和日丽，海风习习，二人临风而立，脸上洋溢着幸福笑意。殊不知一场生离死别正悄然向他们袭来！

司空凌早已得到她终于要回谷的消息，早早便在岛上码头边领了人候着。初初见到他们的船时粲然一笑，后来看见风染小心翼翼扶着司空兮下船，二人亲密无间眼中只有彼此，脸色微微一愣，一抹厉色迅速划过旋即瞬间便被微笑掩盖：“兮儿，你终于玩够了，肯回来了。姐姐到处找你，你知道么？”

司空兮心中又怎的不知道？谷中女子每次来找过她，风染都会告知她，然后问她是不是准备回去。可是，每当她一想起司空凌的种种表现，总是各种不愿意。久了风染也觉得好奇，只是她不说他也不问，只由了她高兴。其实，她又怎么能启口！

司空兮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姐姐找过我么？”

这看似敷衍的一句话却让司空凌的眼眸一眯，她瞟了温润笑着看向司空兮的风染，迅速垂下眼睫，遮挡了那一闪而过的狠戾。她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风染摆明着就是要与她抢司空兮了。

巧合的是，风染竟也惯着她往下接话：“兮儿，姐姐找过你，是我舍不得你才将她来府上找你的事给瞒了。”如此一句更加坐实了司空凌的猜测。

他二人就在她面前眉眼传情，眼神里氤氲着的幸福的光芒耀得她的心又酸又涩。司空凌渐渐地觉出一丝恐慌来！眼前这个她拼了命也要保护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要变成别人的女人了！

她不希望，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她只想她一直是她最亲最爱的妹妹，她也只想她司空凌一直是她唯一的亲人，任何别的人都别想来分享她！

她面上一派春风：“没想到是风将军一直将我妹妹照顾了这么久。如此说来，司空凌还要好好谢谢将军呢。”

司空兮与风染相视一笑，带有一丝羞怯轻轻道：“姐姐，我已经是风染的人了，我……你要做姨妈了……”

司空凌却只觉得那一句“我已经是风染的人了”如炸雷响在她头顶！她是风染的人了！她是风染的人了！顿时，只觉得恨意妒意丛生，她不允许，她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司空兮见她愣了一愣，疑惑提醒：“姐姐？”

司空凌回过神来：“兮儿，我们姐妹分别已有一年光景了，姐姐见到你现在这么幸福好开心。风将军……待你这么好，姐姐也就放心了。”她又朝风染淡淡一笑，“司空凌今日便将兮儿托付给你，日后你定要好好待她。”

风染轻轻揽了揽司空兮的肩头，沉静一笑：“那是当然。风染定不负兮儿意。”

事情就坏在那一顿晚饭上。

司空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只道她比起平常姐妹对她更亲昵，看她看得更紧。这一切不寻常的表现她就归结于母亲早死，父亲又极为不堪忍受，她俩自小相依为命所致。没想……

一顿饭吃得三个人心中想法各不一样。三人之中只有风染心思踏实了下来，因为他丝毫不了解情况，满心以为司空凌祝福他们二人。

到了第二天二人才觉出异样来！

原本头一晚同榻而眠的二人，早上一醒来已经被隔离开了。司空兮迷迷糊糊之际，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她下意识一脚压过去，发现床榻的另一侧是空的，迷迷糊糊道：“起这么早干什么？人家还想睡。”

待得悠悠睁开眼一看，才吓了一跳！这不是她的房间！她昨晚明明是和风染宿在自己房间内的！那桌前坐着冷然看着她的不是司空凌是谁！

司空兮心中一悸，一抹不好的预感掠过她心间。姐姐……姐姐……该不会？

她试探着开了口：“姐姐，我怎么会睡在你房内？”

司空凌冷冷看了她一眼：“我怕他将你照顾得不够好，放心不下，所以我将你搬了过来。”

“搬……了过来？”司空兮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自己肚中的孩儿不会因为她的搬动而怎么样吧？

“你放心，你肚中孩儿我不会伤他分毫。他身上流着我们司空家的血液。”司空凌睥睨她一眼，淡淡道。

“那……风染呢？他现在在何处？”司空兮小心翼翼问道，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姐姐此时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他……被我绑了。我要好好问一问他，为何我多次去他府上找你，他竟次次隐瞒！”司空凌走过来，走在她床边，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兮儿，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一年来的时间里姐姐是怎么过来的？我在谷中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在风府被他护得如此严密，我刚开始还想着也许你已不在赫海了，到处去寻你，连都云慕一带哪一寸土地没被我找寻过。后来经人确实你与他在一起，去他府上蹲点，没想他竟狡猾如斯，让你住的只是他另一处宅子！后来风府中人说他出征，我猜想着你定然也随他去了，我也跟着去了边塞！”

司空凌淡淡道：“边塞苦寒，我多年未发的腿疾复发，生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得以走动时，却离你们队伍越来越远了。兮儿，我与他相比，究竟是哪一点不如他……”

司空凌话还没说完便被司空兮急急抢过：“姐姐，你比他对我好，可是，你是我姐姐！你只能是我姐姐！你也永远永远都是我司空兮的亲姐姐！”她生怕她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来。

“呵呵……姐……姐……”司空凌自嘲一笑，蓦地脸色阴沉下来，“我不管我是你的什么！反正今生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来抢！否则只有一个下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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