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执念（8）

第72章 执念（8）

契约进展得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事实上，灵魂的力量来源并不是天赋，更多来自于无数次的千锤百炼中的痛苦。

图书馆中的书也不都是普通的书，时不时也会间歇夹杂着一些低级的魔法书。就像左边第二个架子上一翻开就会从中射出毒箭的三流小说《暗杀者》，或是在它下面带着恶臭，还会顺着书页流出黏糊糊的绿色不明液体的《泥地沼泽》。

最难缠的是一些公元二十五世纪初的旧时代科技文艺复兴时期，几个无聊科学家制造的情景交互式图书，它们会将读书者拽入虚拟现实中，亲身经历书中的世界。而且这里收藏的大部分是猎奇和恐怖的类型，不但十分浪费时间，甚至其中的世界危机重重，一个大意就会被困上三五十年。

时间在图书馆中是停滞的，即便感官上过了仿佛几十年，齐森的身体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不用吃喝，能量会以周围闪烁着的蓝色星光的形式顺着塔楼进入身体。

自从契约成立之后，巨眼就仿佛陷入了沉睡，大部分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寂静与孤独沉淀在这个静止的空间里，不知过了多少年，久到齐森害怕自己忘记怎么说话，开始习惯性地自言自语。

与樱浅小姐一同在游戏中拼命的日子，说实话并不能算得上开心，但是在多年之后，在他几乎忘光自己进入创世纪前的身世经历，忘记自己的面孔样貌，与樱浅小姐从初识到最后的一幕幕却仿佛走马灯一般每每从他脑海中闪过。

樱浅小姐的诅咒，痛苦，记忆与执念深深刻在他的灵魂里，有时恍惚间他甚至觉得真正的齐森早就死在了创世纪，躯壳里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与执念。

“你好呀，我叫齐森。”

被困在情景交互式图书，尖锐的荆棘丛中的齐森咬着牙，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终于，在漫长的时间尘埃中，齐森合上了第一层的最后一本书。

根据一本邪神图鉴，齐森早已知道地下岩浆中的巨眼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神明；它的原型是一只从土里生长出的巨怪，学名叫做“坭洳”，它没有特定的形状，一直潜伏在次界面艾罗森大陆中央，喜欢暗中挑拨上面种族间的争斗，吞噬失败者的灵魂壮大力量，因此也被称作“愤怒之神”和“纷争之神”。

坭洳因为潜伏在地底挑动战争而积累了巨大的能量，它成功取代了那个世界的正统神明，坐上了位面的第一把交椅，然而好景不长，创世纪到来了。

张狂的坭洳前去挑战，却反被斩下触角，拔出与大地连接的纽带，沦为了如今这番境地。

它本性极恶，不论是否能遵守他们的契约，一旦被放出去必定引起大乱——但是齐森不在乎。

他眼神淡漠地割开手腕，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面上，沿着一条无形的线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地下的坭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不属于人类的，沉闷的低吼。

随着鲜血不断涌出，齐森的脸色愈加苍白，他的左手攥紧，嘴角却浅浅笑了

鲜血融入没有一丝缝隙的透明玻璃，一直包裹在齐森身上的蓝光也顺着它连接到封印着坭洳的魔法阵上。随着一声怒吼，漆黑的巨石应声而碎，一只布满鳞片，尖锐的爪子从翻涌的岩浆中伸出。

齐森的眸子越来越亮，仿佛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他伸出手，隔着玻璃贴在坭洳的巨眼中央，额头上继承了樱浅小姐的弯月与十字架闪烁着骇人的红光，灵魂像被一只巨手硬生生撕裂成两半，齐森双目充血，惨叫出声。

但他仍然没有移开鲜血淋漓的右手。

图书馆所在的塔楼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一般，剧烈摇晃起来，与此同时，夺目的蓝光冲天而起！

厚厚的的玻璃自巨眼为中心层层龟裂，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一摊烂泥样的东西顺着缝隙渗了过来，到了“这一边”时剧烈膨胀成了一个将近十多米的巨怪，那只眼睛摇摇晃晃挂在身上，仿佛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一般滑稽可笑。

“契约……”齐森的头有些晕，刚刚失去了一半灵魂的身体摇摇欲坠，点点蓝光汇聚到他身边，这才勉强恢复了些许说话的力气：“坭洳，我们之前约定好的……”

“区区人类小子，竟敢直呼神明的名讳！”坭洳低下头，巨眼中带着强烈的威压：“我自然不会反悔，不过前提是你那时候还活着！”

“你果然……”齐森声音低了下去，仿佛不敢置信对方的背叛。

“哈哈哈哈哈！我的确可以使用时间倒置的魔法阵，不过你这个该死的人类小子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坭洳眼露凶光，巨爪扑向齐森，却堪堪停在了距离他面孔几毫米的地方。

“你！你为什么不躲！”

齐森抬起头，脸上带着算计成功的微笑。他嘴角的弧度太过熟悉，让坭洳猛地想起了被上一任狡诈人类支配的恐惧。

“你！你做了什么！”

“拍下去啊。”齐森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恐惧：“你猜我在第一层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坭洳投鼠忌器，生怕这些狡猾的人类再一次暗算自己，口气也缓和起来：“实不相瞒，那个魔法我虽然会，但是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一，而且我们手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力量……”

赌对了！

齐森捏了一把手中的冷汗，虽知坭洳解除封印后可能会推翻契约，然而他却并没能在第一层中这些劣等魔法书里找到克制它的办法，迫于无奈之下只好想到了空城计的法子。或许是老天眷顾，坭洳竟然真的信了！他没时间庆幸躲过一劫，此时逆转时间的魔法显然更加重要。

“这里的书不行吗？”齐森环顾四周，尽管塔楼如此剧烈的振动，书架上的书却纹丝未动。

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话，坭洳庞大的身子一抖：“我劝你最好不要打这些书的主意。”

“为什么？”

“我，岩浆，还有魔法阵，都是图书馆的上一任借阅者留下的，顶多算是个室内装饰，而这座图书馆早已经历了不知多少个年头，里面蕴含的能量是我们想都不敢想象的，更不要提它背后的主人……”

齐森低下头，沉思了一会，突然将口袋里所有的特殊道具扔在地上：“加上这些呢？”

坭洳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只好眼神闪烁道：“或，或许可以试一试，不过失败了可就不能怪我了……”

言下之意竟好似他注定会失败一般。

在坭洳漫长繁复的咒语声中，还未消失殆尽的蓝光再次亮起，齐森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一本不起眼的灰皮小册子突然动了一下。

暗红色的魔法阵逆时针旋转起来，越来越快，几乎已经看不清边缘，地上的特殊道具不到几秒的功夫就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就在仪式马上就要因为能量不足而被中断时，一个灰色的影子突然闪入了法阵！

他手中的锁链一扯，坭洳就踉踉跄跄向前栽去，正好倒在即将消耗殆尽的特殊道具上。

它的巨眼瞬间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一般，声音都变了个调：“你！你不可能在这里！你明明早就死了——”

影子微微一动，却没有回答，下一秒，坭洳竟连反抗都没机会，瞬间被魔法阵吞噬。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齐森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已尘埃落定。眩晕前，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女人的轻笑。

再度睁开眼睛时，沙盘迷宫熟悉又陌生的漆黑甬道正像一只巨口般，等待着自投罗网的蠢货。

……

短短时间内几次涌入大量的记忆，即便是陈褚这样的脑子也快要被挤到爆炸。

齐森的身影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不过更让她心惊的却是眼前这个人记忆里一直压抑着，却浓重到疯狂的执念。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替你承担所有的痛苦…”

“让我们一起活下去…”

“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记住我，永远记住我……”

“小樱小樱小樱小樱小樱小樱…”

突然，陈褚身子一抖，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蓝光——齐森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个游戏！

先是借许青福之手间接杀死灵魂已经不完整的自己，将二人的回忆转赠入樱浅小姐的脑子，趁着她还未能理解他的动作，拼着最后一丝灵魂为她解除诅咒的痛苦，将自己的一切能力献祭一般强行给予她。

“让我融入你的灵魂吧…”

樱浅小姐周身的蓝光逐渐黯淡，至此，齐森的意识彻底从创世纪中消逝。

“妈的，疯子……”

陈褚喃喃自语，眼中深深浅浅，复杂得让人看不出情绪。

爆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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坭洳荣获本章最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