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眸子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杜老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老爷感觉自己甚至从这双眼里看到了嘲弄。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
他揉了下自己的眼睛,那双灰色的眼睛依然没有一丝光泽。
“妍娘,你就是这么和自己父亲说话的么!”杜老爷抬起手指着杜妍,“难怪你能做出将你母亲赶出来的事情,还不赶快跪下!”
可惜,杜妍看不见他的手指,她的背依然挺得笔直:“还请父亲告知,我哪里做错了?”
“你,你,你,”杜老爷面色狰狞,“你这样违抗我的命令就是做错了。”
袁氏垂下眼睑,上前劝道:“老爷,妍娘想来当时是一时情急,可能是我误会了她。”
杜老爷一听更怒了:“什么误会,这个不孝女!”
杜妍毫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朝冬青道:“我累了,扶我回去。”
见女儿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杜老爷气的拦在她面前:“你给我站住,我有说你可以走么!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父亲要听出了何事?”杜妍嘲弄的勾起唇角,“一个未曾行弱冠之礼的少年竟然在身边配了贴身丫鬟?现在父亲问出了何事?”
杜老爷面色一僵。
当初袁氏来和他说此事,说女子温柔细致,能更好的照顾雨泽,他也没多想就允了,现在却发生了这种事。
看儿子吃瘪,杜老夫人不乐意了。虽然玉佛贵重,可她更心疼的自然是儿子。
“妍娘,你父亲还不是想着让雨泽早日开枝散叶,他哪里能想得那丫鬟昧了良心,竟然使出那种下作手段。”
说着她嫌弃的瞟了一眼低着头的袁氏:“要祖母说,这事都怪你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选的丫鬟。”
杜妍笑了。她对着父亲问道:“父亲,原来你是想让祖母早日抱上曾孙?”
杜兰娟岂会错失这种讨好杜老夫人的机会,马上接道:“妍娘,你要体谅你祖母想抱曾孙的心。”
杨杏芳也跟着点头:“是啊。表妹,你不要不懂事……”
话还没说完,杜老爷面色难看的呵止:“够了,闭嘴。”
刚才是娘亲和妹妹,当着杜妍的面他想给她们些颜面。可杨杏芳也参合进来了,这可怨不得他这个做舅舅的吼她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儿子那么早接触女色,他不喜杜雨泽是事实,可也不会故意要害了他。男子太早尝试那男女滋味不是什么好事,还容易分心影响学业。
而且越说越离谱,什么开枝散叶,他一心想向那些高门大户学习,知道嫡庶不分会被人笑话,要是儿子先有了庶长子,这在京中绝不是什么风光之事。
杜老夫人她们都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不过看杜老爷这表情,想来他是不认同她们说的话的,遂都闭上了嘴。
因为理亏,杜老爷的面色缓和了点,“妍娘,这事,”他飞快的看了一眼袁氏,“这事是我和你母亲考虑不周,看错了人。”
杜老爷都这么说了,袁氏也只好上前主动握住杜妍的手:“妍娘。这事都怪我,没看出那青竹怀了那等心思。母亲这就让人将那刁奴打杀了给你出气。”
好个恶毒的袁氏,杜妍冷冷的把手抽了出来。这要是真将青竹打杀了,她说不准还要落个逼母亲打杀下人的名声。
“不用了。”她说完也不理尴尬的袁氏。转向杜老爷:“父亲,秦太医可说了,那毒可不是普通的chun/药,一个府里的下人,怎么会有毒药?”
袁氏的心都提了起来,她看向杜老爷。杜老爷没说话,但低着头显然在思索这件事。
她咬了咬牙道:“老爷,都是我不好,竟然没防备,让丫鬟将毒药带进了府里。”
认了这个错,最多是被老太婆埋怨几句,那么大个杜府,谁还没有个疏忽的时候。
杜妍却不会就此放过她:“父亲,一个下人能够随随便便将毒药带进府里,若不严查是如何带进来,又是怎样下的毒,一旦有哪个下人心怀叵测,那还了得。”
这话一出,杜老爷马上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杜老夫人和杜兰娟母女也对视一眼,都是惜命之人,杜老夫人主动劝道:“儿啊,母亲觉得妍娘这话说的在理。”
今天雨泽身边出了个青竹,难保日后自己身边不会出现下毒之人。
“母亲,这下毒哪有那么简单。”袁氏勉强安慰道:“再说,这种狼心狗肺的丫鬟,就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才是。”
这样说,好像也有些道理。杜老夫人犹豫起来,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就随意打杀了?
她不是虔诚的信佛之人,可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杜老夫人拿不定主意,她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子说的她就支持。
杜老爷还是没出声。
袁氏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难受,可她又不敢拼命劝说。她今天的话已经很反常了,要是再继续说下去,难保不会被人怀疑。
她瞄了一眼杜妍,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瞎子莫不是觉察到了什么,今天好像句句都冲着自己来呢。
众人沉默之际,杜老爷的小厮回来了。
小厮一靠近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老爷,已经按你的吩咐打了青竹三十大板。”
他低着头不看袁氏也能感觉到夫人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自己,忙补充道:“没死。”
竟然没死!
袁氏暗自握紧了双手,这丫鬟的命也太硬了些!
“你们是怎么在打?莫不是收了别人的钱财敷衍了事吧。”袁氏早就失了以往的淡定,她边说眼睛边看向杜妍,若有所指,“刚才让你去打你就说有人拦着不让,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古怪?”
小厮惊讶的抬起头,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她让罗管家护着青竹的么。
“夫人的意思是,小的们该将青竹姑娘打死?”他没细想就问了出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袁氏身上。
她手哆嗦了一下,绢帕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