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再是文人

张祈儒心情沉重，失去亲人的痛苦再次席卷了他的内心。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多日的疲惫奔波和摸爬滚打已经完全掩盖了他们身上的颜色，所有人都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根本无从知道他们曾经都是什么人，而这个混乱的世界，也无从知道该向哪里去。

他们走近了，足有四百多人，提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包袱，好像闯关东一样的场面。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张祈儒身边走过，没有任何言语，好像对他们来说，张祈儒是不存在的，甚至连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存在的。

麻木的活着的行尸......张祈儒想到了一个最恰当的描述。

“解放军叔叔，解放军叔叔！”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张祈儒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胳膊。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十多岁小姑娘。不知为何，张祈儒尽量收起自己散着冷气的神情，转而用比较温柔的声音回道：

“什么事？”

小姑娘突然哭了起来。呵，张祈儒的声音完全没有“比较温柔”的样子，尽管他想去改正。

小姑娘的哭声触动了张祈儒的神经，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妹，也是十多岁吧。张祈儒突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不要哭了，给你糖吃好不好？”张祈儒从腰包里拿出一包巧克力。他没有带别的东西，只带了热量较高的糖果。此刻，张祈儒的声音也终于带了一丝温和的气息。

也许是感受到了张祈儒的变化，还有巧克力香气的诱惑，小姑娘停止了哭泣，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张祈儒手中的巧克力，还不自己觉得咽了咽口水。

“吃吧。”张祈儒挤出一个笑容。

看着小姑娘只是接过巧克力但是并没有吃，张祈儒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吃啊？”

“我要给弟弟吃，他可喜欢吃巧克力了。”小姑娘突然变得神采飞扬起来，转而又开始黯淡下去，“可是，我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叔叔，你能帮我找到爸爸吗？”

小姑娘抬头看着张祈儒，眼睛里充满着希望。她还不明白，这个末世是没有好人的，她还天真的以为，穿着军装的人都是正义的战士。

张祈儒看着小姑娘。良久，张祈儒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

“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和家人走散的？那时候这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都在不在？”张祈儒牵着小姑娘的手问道。

“嗯，他们都在这里的。弟弟生病了，爸爸妈妈说，他要带着弟弟去找医生，让我在这里等他们。但是我好着急，我想和弟弟在一起。”小姑娘的眼里再次涌出了眼泪。

张祈儒听了小姑娘的描述，心里大概有了想法。小姑娘不是和家人走散了，而是，被父母抛弃了。没什么好惊讶的，这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世界，父母抛弃年幼的子女，子女抛弃年迈的父母，丈夫抛弃柔弱的妻子，妻子抛弃受伤的丈夫......这一切现在已经司空见惯，谁都知道，这是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一场毁灭文明的灾难，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自己是不是十恶不赦呢？

张祈儒并不打算告诉小姑娘这一切，或者已经很艰难了，更何况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或许，没有几分钟，无论小姑娘还有他自己，甚至面前这黑压压几百人，都会化作这片土地的肥料。

“哦，那你的父母应该没有走远，我们一起去找一找吧。”张祈儒故作轻松的对小姑娘说。

“嗯，谢谢叔叔！”小姑娘很懂礼貌。

张祈儒也不知道小姑娘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他也只是稍稍努力一下，给小姑娘一些希望。

过了几个小时，天渐渐黑了，人群开始躁动起来。黑夜总是让人恐惧的，尤其是末日里。估计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除了白天行动迟缓的行尸以外，夜晚，还有一些行动敏捷的夜魔，虽然数量较少，但是杀伤力巨大。

张祈儒自然是不会紧张，相反，他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徒手宰掉一只夜魔，毕竟，他还是很希望遇到更犀利的对手。张祈儒打算先寻个好位置歇过今晚，虽然有夜魔出没，但是毕竟夜魔数量较少，大都藏身在市区中心的高楼大厦里。因为夜魔不喜欢白天，只有在一些层面积比较大的高楼里才更适合它们。一般在野外不太能遇见夜魔——当然，不排除有些夜魔白天混在普通行尸群里，晚上再出来觅食——夜魔只是不喜欢白天，但并不畏惧，他们在白天会变得和普通行尸差不多。

张祈儒最终在路边的一个小坟包边上休息，现在可没有什么忌讳不忌讳的了。他找来一些柴草，天气已是入秋，晚上总是有些凉气。

点燃了柴草，张祈儒才想到，今天自己并没有去搜集食物，看着小姑娘盯着巧克力半天却又舍不得吃的样子，张祈儒只好又给了她两块，并告诉他可以随便吃。

不得不说，巧克力这种东西在现在绝对是珍品，因为张祈儒隐约看到有不少人都在盯着小姑娘，还有自己......的腰包。张祈儒也不是很在意，他根本不在乎食物。

过了一会，小姑娘打起了哈欠，在张祈儒百般哄骗之下她才缓缓睡去，但是嘴里还不断念叨着爸爸妈妈。

张祈儒暗暗叹息了一声，拿出背包里的香烟——他以前是不抽烟的，但是现在，无所谓了，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不在乎是不是会得肺癌。芙蓉王一点起来，袅袅香气便开始扩散，不过，张祈儒确实尝不出来这些香烟到底有什么区别。

火光映着张祈儒的脸，又回复到了以往的冰冷，连熊熊的火焰也丝毫不能融化一分。他又想到自己的家人，那幅人间地狱般的画面，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疯狂，只是平静的回忆着，手里的香烟一支接着一支。看着熟睡的小姑娘，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哥哥。大概，哥哥也走了吧，毕竟，这是人间炼狱，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只是，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希望，哥哥还活着，却又不敢有这么一丝希望，因为他无法承受最后一个亲近的人离去。

猛然间，张祈儒站了起来。周围出现了几个人，有男有女，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张祈儒暗暗想到，这群人绝对是为了自己的腰包来的，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了。

“就是他，是个人贩子，拐骗我的女儿。”一个女声说道。

果然，虽然火光黯淡，但是张祈儒隐约觉得这个女人和小姑娘很相像。

“妈的，怪不得我的宝贝女儿不见了，原来是你这个人贩子，给我打死他！”又一个男声道。

那群人并没有动，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是一看到张祈儒按在匕首上的手，就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这里有人贩子啊！大家快来啊！”一个中年妇女嚎叫起来，并且不出意料的吸引了大量人围观。“哎呀，这有个人贩子啊，拐走了我的宝贝孙女，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啊，快来抓住他啊！”中年妇女哭闹着。

“爸爸，妈妈！”小姑娘也被几个人的哭闹吵醒了，看到自己的亲人十分高兴，叫着扑进母亲的怀抱。

也许是为了配合演戏，女人紧紧地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并且恶狠狠的盯着张祈儒。

张祈儒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计划默默走开。但是很明显，这几个人并非是为了小姑娘而来，不拿到张祈儒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罢休。

“怎么，这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你这个人贩子，还不束手就擒！”男人提高了嗓门。

“爸爸，爸爸，叔叔不是人贩子，他还帮我找你们呢！”小姑娘也懂得什么是人贩子，更知道张祈儒是不是好人。

“果果，不要说话，大人的事你不懂，他就是个坏人。”女人对着小姑娘道。

“叔叔不是坏人，他还给我糖果吃呢！”小姑娘企图争辩什么。

“闭嘴！”中年妇女一声呵斥，吓得小姑娘不再言语。“还不快点跪下认错，不然的话，大家伙可饶不了你！”

“就是，免受皮肉之苦！”男人也威胁到，并且晃了晃手中的钢筋。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张祈儒始终一动不动，看着面前几个人拙劣的表演一言不发。紧接着，他扫视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发现大家对这些并不是很关心，只是一种看热闹的状态。也是，在只有逃亡的日子里，有些热闹看还是不错的。

“妈的，你听不见是吗？乖乖赔偿我们的损失，跪下道歉，不然的话......”

男人有些不耐烦，话语间威胁意味越来越浓。张祈儒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男人，冷不丁回了一句，

“不然的话，你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