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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看了看刘金宝准备的东西,又给加了十斤小米,说:“小米养人,老人小孩产妇和有胃病的人吃最好了。”
刘金宝眼巴巴看着那一小袋黄澄澄的小米,想着吴教授胃不好,要不要再多换上一些,换的话又要打多少欠条。
宋希说:“要做短工不?铡苞米秸秆喂牛,一次一斤小米,可以预支一个月的。”
刘金宝大喜:“要做,我要做!”吴教授对他那么尽心,回家前又给他那么多书和笔记,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宋希朝着后院喊:“长官烧水,铡草的短工来了!”
穆允峥当即铡刀一扔,回屋烧水。现在天已经晚了,烧水定是为了洗澡,洗干净了晚上就可以在炕上活动活动了――现在每次活动完他都精神多了,最起码把自己洗干净的力气还是有的!
而且雇了短工以后就不用他做这些脏兮兮的活了――宋医生就不会嫌他不干净不许他钻被窝了!
穆长官心情很好,也不急着烧水,回屋以后先洗干净手脸,走到宋希面前,弯腰,屈膝。
宋希捧着那张面瘫脸,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
刘金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瞪着两人打量半晌,又觉得泄气极了。小宋哥这么好,总觉得他长这么大见过的女孩子就没一个配得上小宋哥的。这个军官,好吧,他们不熟不好评价,既然小宋哥喜欢,就先凑合着用吧!
穆长官看一眼刘金宝,一指后院:“去干活。”
“哦哦!”刘金宝站起来傻乎乎往外走。走出几步反应过来,转头,喊人:“嫂子! 我叫刘金宝,小宋哥是我哥,你要敢欺负我哥,算了,反正你肯定打不过我哥。我去干活了!”
穆允峥:“……”好想揍他。
村里来了一伙卖杂货的。可以用粮食换,也可以拿东西换,不拘什么东西,只要他们看上眼就能换。
现在仍旧是逢十县上赶集,只是天越来越冷,人们越来越不爱出门了,集市也越来越冷清了。那些卖杂货的就挑着担子推着车子进村了。
宋希过去看了看,发现有些面熟,正是县城集市口最大的那个摊子上的几个人。那些人没有接受县里集中过冬统一供暖的安排,而是有自己的大本营,也有自己的老大,一个叫做童百贯的四十来岁的汉子。
童百贯原来是县里一霸,早前开饭馆,开歌厅,开发廊,聚赌,什么来钱快就做什么。除了毒品不沾,几乎五毒俱全。为人很仗义,对手底下人都很照顾,便是现在世道这样艰难也带着手下一众小弟挣扎着闯了一条活路出来。
李宝田攥着一件女士羽绒服不撒手,旁边谢晴扒着他的手往下拽。小两口拉拉扯扯的,一个死活要买,一个死活不肯买。
宋希看了一会儿热闹,说:“你俩再不撒手鸭子毛就出来了,坏了多可惜啊,婶子都把玉米交了。”
谢晴愣愣地找了找婆婆,只看到公公婆婆已经走远的身影。婆婆拿着一卷子布,公公胳肢窝下夹着空蛇皮袋。
李宝田把那件八成新的羽绒服抖开给媳妇穿上,拉着人回家。
谢晴一直低着头,手上却慢慢用力,抓紧了身边人的手。
宋希看着狠刷了一把老婆好感度的宝田小弟,给人点了个赞。
穆允峥看看宋希,看看那些最多八/九成新的二手衣服,脑补了一下抖开一件衣服给宋医生穿上的场景,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宋医生那么洁癖,怎么可能要别人用过的东西!不能刷老婆好感度不说,说不定还会挨揍的!
宋希拿了一件全新黑色女式呢子大衣往穆允峥身上比了比。
穆允峥:“……”好像有什么不对。
宋希果断把那件女士呢子大衣买下了。
穆允峥:“……”宋医生你想做什么!
宋希回家就把那件衣服拆成了一块一块,又弄了一大锅药水泡了进去。
穆允峥眼睛都亮了。宋医生又要给他做新衣服了!
糖糕眼巴巴看着一堆布料又泡又煮的,两天以后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铁灰色,很帅很帅的铁灰色。
再然后,他们家队长就穿上了一件很帅很帅的铁灰色的新衣服。
糖糕抻了抻身上的旧军装,羡慕嫉妒恨――什么好都不如嫁的好,这话在队长身上真理了!
唐阿姨又被老板明里暗里拿话刺了好几天,十分心塞。
十二月底,下雪了。小雪转大雪,大雪转暴雪,整整下了十多日也不见雪停。
电早就停掉了,应该是哪里线路坏掉了。路也被封住了,地面上的雪足有齐腰深。
宋希说:“温室锅炉不要烧了,停掉吧,光扫雪就够累的了。”
所有人都没吭声,都有点舍不得。上一茬庄稼收完之后穆允峥把所有温室空着的地方都种上了生长期最短产量却很高的土豆,现在已经结了鸽子蛋大的小土豆,再过些日子就能收了,足足六亩地,到时就是两万多斤,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
宋希看了看村子方向,叹口气:“好多人家都没存够煤,今年又比往年都冷,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借煤了。”
谁让他家煤最多呢!跟县里换的,陈家送的,院外一堆,院内一堆,地里一堆。那么多煤,干看着村里人冻死不成!
唐叔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自己换的时候舍不得,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年景。人哪,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侥幸心理。”
穆允峥说:“铲土豆,腾一个温室住人,不然咱们家再多煤也不够供应整个村子。”
宋希当即抱着穆允峥亲了一下,表扬:“长官你真聪明!我去弄些干燥剂和祛湿的药,年龄的话,就五十五以上和十三以下吧!五岁以下小孩可以和大人一个被窝,不要。再等等,有人上门的话先借两三家,然后让村长去说。具体怎么做也由村里安排,咱家只出温室和煤,别的一概不管。小屋里你和糖糕的东西拿回来,地方可以留给他们做饭。”
最后腾了两个温室出来,一个两亩大的,一个一亩大的。
挖出来的小土豆堆了很大一堆,宋希看着也觉得很是肉疼,后面的事情就更不愿意管了。只打算每隔几天煎一次药送过去,顺便看看里面的人有没有生病的。
老村长坐在宋希家里叹气。挖土豆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大的已经有拳头大小了,温室里的土豆,肥又重,长得那么好,眼看着就快熟了,一下子就铲掉三亩,换谁也舍不得。
宋希在炉子上煲羊汤。
怕有人找事,老村长也住在这边,带着大儿子住在温室旁边的小屋子里。离得近好照顾,宋希隔一天就给老村长煲一锅温补的汤,或者熬上一碗药粥,慢慢的,老村长有些青灰的脸色也补回了一些血色。
村长的大儿子拉着宋希狠狠掉了一次眼泪。这几年父亲老的太快,又放心不下村子,日子难过,多少心都不够操的。不能静心,伙食也跟不上,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宋希也怪难受的。老村长是个公正人,这么多年对他们父子照顾颇多,麻烦事和得罪人的事都主动揽了过去,碰上犯浑的也会直接骂过去。如果不是村长多方照顾,当初他们父子两个刚回来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快在一个严重排外的孤姓村子站稳脚跟。
不过,村长到底年纪大了,操心的地方又多,他能做的不过是在这最后的几年帮忙调理一□体让这个可敬的老人轻松一些罢了。
糖糕看着温室那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皱眉:“才进腊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冬天最起码还得好几个月。那三亩地被这么多人踩上几个月,开春以后翻地就是个大难题。”
唐阿姨说:“咱们这里都这么冷了,真不知道东北那边怎么过。”
东北也有温室,可那是种救命粮的。如果种地的人都快冻死了呢?是保地里的粮,还是保种地的人?这种事不能往深里想,想多了,就会越来越绝望。
电路一直没有恢复,宋希这里是自己发的电。温室那边人多怕出乱子,也给开了两盏灯,天黑开灯,天亮关灯,瓦数不大,晚上也不关。
雪仍旧没停,不过比前些日子小了许多。村里每天都安排了人扫雪,务必要保持从村子里面到温室这边的路畅通。
住在温室里的老人小孩也不是猫在里面就不出门,有些畏寒的老人不爱动弹,淘气的小孩子们却是呆不住的。
于是,温室外面的煤堆和柴火垛就经常被孩子们爬上爬下。没多久,堆得高高的苞米秸秆柴垛就散了架,露出了下面的麦子。
村长又生了一场气。那几个小孩子拆柴垛的时候旁边是有大人看着的,而且他早就跟家长们说了,别动柴垛,下面是过冬的麦子,怕冻。
“不想住都给我滚回自己家去,没得小宋搭煤搭大棚给你们过冬还糟践人家庄稼的!一个个的,都丧了良心了……”村长对着两个温室狠狠骂了一通,气狠了,胸口疼了好几天。
重新垛好的柴垛第三次被淘气的小孩子拆掉以后,宋希把祛湿药停掉了,也不再每两天一次过去给人诊脉了。
有人来讨药,宋希说:“我药材不够了,怕湿的话就各回各家吧!我温室这季收成毁了,一时半会儿也种不了。现在还有一些煤,想换的话,跟县里一个价。”
日子都这么难了,偏还有人专爱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就算糟蹋了麦子,难道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再说了,他们家又不是少了这块麦子地就吃不上饭。撺掇不懂事的小孩子使坏,人啊!
各回各家容易,怎么过冬就难了。宋希那话显然表明了,想要煤,拿粮食来换,借是不能的。可村里有很多人家是换不起煤的。那些人家就把那几个使坏的人恨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