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里的糯玉米能吃了。穆允峥拿了蛇皮袋过去掰了两袋子玉米棒子回来,分一分,过来干活的几人每人二十个。剩下的炖了一锅排骨,午饭的时候端了一盆过去倒座房那边给人加菜。
所有人都拘谨得很,包括最熟悉勉强能说上两句话的李宝田。李宝田心里憋了好多话。小宋哥不在家,这个军官跟个主人似的招待大伙吃肉,太奇怪了!
温室里干活的几个人都在倒座房那边厅里吃饭,是大柱婶在旁边小厨房里做的,不与后院相干。大柱婶也是个仔细的,纵使宋希给这边的冰箱里塞满了肉菜也舍不得多用,每天就是炖菜的时候切几片进去吃个肉味,顶多中午的时候炒一盘子。宋希说过几次,可节俭惯了的劳动妇女根本就说不通,只好自己这边做了什么给送一些过去。
穆允峥知道自己一张冷脸不讨喜,放下肉盆就走了。
一走,桌子上气氛就松快起来了。
李瑞拍着脸笑:“哎呦,我都不敢说话了,还是小宋中用,敢跟这人一起住一起吃。”
李宝田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这个军官好凶的,以前还老偷偷瞪他。
李瑞捞了一块排骨啃一口,叹口气说:“一冬天下来我都吃胖了,我妈说工资都不够我吃的不让要工资。”天天有肉,大棚菜管够,比他们家过年吃得都好。在哪里做小工能有这待遇啊,温室里还那么暖和,连棉袄都穿不着。
李宝田点头:“我爸也不让我要。”
张淼碗里被大柱婶和李奇婶给夹了好几块排骨,啃得不亦乐乎,说:“不是你们说不要小宋哥就不给的,不要工资,小宋哥只会在别的地方补得更多。”
李奇点点头,说:“是这个理儿,小宋不占人便宜,都好好干活就是了。”
几个小的都纷纷答应着。
李政闷头扒饭,没吭声。工资他也不想要,可那样的话他妈一准儿会疯了,就这样还嫌一天三十给钱太少呢,还总嘱咐他吃饭的时候少吃饭多吃肉。
宋希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再加上自己这一百多斤,宋小多轻轻松松就给拉回来了。
宋希摸着宋小多狗脑袋感慨:“我们小多最能干了!”
穆允峥在心里接一句:“也最能吃了。”四个人加在一起吃得都没它多!
宋小多歪着脑袋瞅着它曾经的爹:“汪汪汪,汪汪汪!”前爹你不服啊,有本事你也拉着坏医生跑一个!
穆允峥手痒,看看正忙着搬东西的宋医生,默默地把这次家暴给记下了。
李宝田和李政李瑞张淼都过来帮着搬东西,瞅着那只肥狗都可羡慕了。雪那么厚,什么车都走不了,养只会拉车的狗可真好。
李宝田眼巴巴地说:“小宋哥,温室里苞米煮着吃正好,县城里这时候三块钱一个,咱们也卖卖去呗?”
宋希想说不用了自家吃就好,没来得及开口,李瑞说话了:“卖吧卖吧,不少菜都能摘头茬了,一块儿卖卖呗!”用狗拉!
一瞧那几个瞄着雪橇的渴望小眼神,宋希就不忍心拒绝了。
但是。
“小多拉不动这么多人。”更别说还要拉着菜。
李宝田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接话:“我们自己跟着跑,小多光拉菜就行。”
宋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玩的!
李宝田抱着宋小多帮肥狗挠下巴,诱哄:“小多啊,卖了菜,你就有工资可以自己买火腿吃了。”
“汪!”要去!因为长期寄人篱下经常遭受虐待而导致心灵脆弱的肥狗宋小多迅速决定自立自强干活挣工资自己养活自己。
宋希默默挥了挥手:“行了,明天小多是你们的了。”
第二天,宋小多拉着雪橇出门了,身后还有四个跟着跑的。
宋希再次感叹:“小多真能干,那些东西都快五百斤了。”他终于知道手扶是怎么超东风赛解放的了。农民伯伯的智慧是无穷的,车子小算什么,可以搭板子无限加宽加高,反正乡下小路上又没人查车限制载重,只要车轱辘能转不趴窝,只管来就是。
宋小多没趴窝,所以小小的雪橇上板子就一层又一层搭上去了。
宋希好心疼。就杀了一只羊,指挥着穆大厨炖羊肉熬羊汤。
穆允峥就觉得那只肥狗实在太碍事了。
宋希把羊杂送到前院,又提了一大块羊肉过去。
李奇收拾羊杂,李奇婶炖羊杂。宋希剁羊肉馅,大柱婶拌馅和面。
羊杂汤炖好的时候,宋希已经包了好多羊肉馅饺子冻在院子里了。
人少,中午就在一起吃了。
陈小胖也带着保镖过来了。
大柱婶看了一眼,咂舌:“哎呦,这谁家孩子,长得可真好,人白净,眼睛也好看。”
陈小胖听得懂方言,就是不会说,被夸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坐宋希旁边没敢吭声,心里却是有些小得意的。他们说他长得好,长得好,长得好!想想以前三百多斤的死肥胖,再对比一下现在一百七八十斤的小超重,总觉得这半年过得就跟做梦一样。
宋希给陈小胖挑了小半碗羊肚,夹了几块羊肝。
陈小胖吃得可香,以前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内脏绝对不吃的挑食毛病早就不药而愈了。内脏算什么,他连奇奇怪怪的虫子都吃过,还死贵死贵的!
吃过午饭,陈小胖心满意足回去烤火上网看新番。
剩下几个人接着剁菜拌馅包饺子。
下午三点多,出门卖菜的四人一狗回来了。
宋希一人一碗驱寒羊汤马上送了上去,大柱婶也把一直热在炉子上的饭菜端了过来。
李宝田一边喝汤一边拽腰包,兴奋极了:“小宋哥,你猜猜我们卖了多少钱?”
宋希笑笑,接过腰包,一掂分量就知道不少了,打开,厚厚一叠钞票。
怎么卖的宋希没问,直接给了一人两百块分红。还有第一次员工福利,每人两斤猪肉两斤羊肉一壶十斤装散白酒,还有五百斤煤。推让了好一番几人才收下。
李宝田一边啃羊骨头一边说:“小宋哥,以后还去卖吧,你都不知道县上人多狠,我们还没停下呢就被围了起来。雪大,卖菜的少,菜价可贵了,可好卖了!”
宋希沉默一会儿,说:“你们就这样踩着没膝盖深的雪走到县城的?四十多里地!”
李宝田吓一跳,不敢吭声了。小宋哥肯定不会让他跑四十里地卖菜的,坏了,光想着挣钱了!
李政闷声说:“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大棚里就那么些事,做完了也是闲着。”总能赚几个,跑一趟就能落二百块钱,年轻力壮的,怕什么!
宋希愣了愣,点了点头:“行,那就去吧。只是,以后要吃饭,别饿着肚子回来。空着肚子吹凉风容易受寒,抓药比吃饭贵多了。”
他们四个,除了李宝田,家里条件都不太好。张淼就不说了,没爹没妈,十二岁开始养奶奶和妹妹,现在也才十四岁。李政去年住院花光了家底,拉了一大笔饥荒,还黄了亲事。李瑞家前几年开车撞了人被讹得险些倾家荡产。现在有这么个能来钱的活,自然都舍不得放过。苦些累些算什么,不趁着年轻多挣些,以后日子会更难过。
吃着饭,张淼突然说:“我看见傻头了。”
宋希不解。傻头,谁?
李宝田提醒:“张云的傻儿子,让他哥给送到镇上养老院里了。”
宋希:“……”张云大儿子可真能,先冻死了亲爹,又送走了傻兄弟!
宋希沉默着回了后面正房,就见陈小胖正瞪着电脑发呆,凑过去跟着看了一眼,也呆了。
那是一个求救帖。
草原冻灾严重,牛羊成片死亡,牧民也大多冻伤。
只是接连不断的大雪却阻住了国家救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