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掠过寒冬的风,显得诡异莫测。
黑色的浩瀚苍穹,撕裂出漫天的红,天空落下冰冷的雨,不禁令人生出错觉,好似遍地都流淌着腥红。
江一一喘着粗气,浑身发抖,右手捏着一个抽绳束口的黑白面布袋,咧开的袋口闪烁幽红的光,整个袋子滴水不沾。
在她前方五六米处,一个衣衫破旧的男人,面向她跪地抱头,伏地痛哭。
男人声嘶力竭:“小姑娘,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真的死不瞑目啊,那个人还在逍遥快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对不起!”江一一哭了,是同情,也是害怕。
可是她无能为力,要捉他的不是她,有一股力量正操控着她的身体,她不过是一个活的提线木偶罢了。
身体不由她,她一步一步走向跪地的男人,只能请求他的原谅:“对不起大叔,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不要怪我,对不起!”
在她完全撑开袋口的那一刻,袋子里的光,随即化作一股发红的透明长绳,似有无限的长度一般,窜向跪地男子。
长绳快速将男子束缚,如裹木乃伊一般缠得密实,他痛苦的抽搐着像条虫子般乱弹,在滋滋的火花声中,他的身体迅速变小。
“不!求你!求你再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就好了!”他用尽了所有气力,但已无回天之力了,最终身体变成网球大小,自动投入了布袋之中。
江一一收紧袋口,原本如A4纸张大小的布袋,瞬间变成只有巴掌大小的零钱袋,与此同时,天地之间诡异的腥红,也消失不见了。
雨,还在滴答滴答的下。
她的身体,恢复了自由,她瘫坐在地上,捧着布袋嚎啕大哭,泪像滚烫的水,灼得她的脸刺刺的疼。
“对不起,对不起……”她觉得自己是个杀人凶手,不对,是杀鬼凶手。
正在此刻,一只毛色深灰的猫,凭空出现,悬浮在她面前。它有一双异瞳,红蓝两色,闪着清冷的光辉。
“喵。”可爱的模样,咧开嘴,竟长了一口獠牙。
随后,它还开口说人话了,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声音,爽朗温柔:“不哭了,第一次,你已经很出色了,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江一一怒吼:“滚!我不接受!为什么是我?我不接受!”
她全身都湿透了,蓝色的家居服上,沾满了黑泥水。
“唉。”猫幽幽长叹,“这个嘛,我是做不了主的,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们回家吧。”
下一秒,江一一置身之处,已从在建楼的工地里,回到了自己温馨的房间。
柔和的灯光,将她惨白的脸,衬得越发颓丧,手中的袋子兀自飘到床头柜上,她解脱了一般,跑进浴室冲了一个多小时的澡。
爬上床时,已是凌晨两点四十分。
她已经很累很累了,可是蒙头缩在被窝里,却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位大叔的苦苦哀求。
“为什么是我?”她此刻的心结,千丝万缕。
趴在床头柜上的猫,也显得倦乏,但仍耐心的回答:“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予你答案,血契在你带我回家的那一刻,已生效不可更改了,如果你执意违抗,是要遭遇不测的。”
“你这是无赖!”江一一掀开被子,狠狠的瞪着猫,“凭什么你们说了算?我不同意!我就是不愿意!”
猫眨了眨眼,右前爪轻轻一挥,江一一就倒头酣畅大睡了。
猫轻声道:“睡吧,好好睡一觉,醒来了就好了。”说完,它也蜷起身子眯眼入眠了。
第二天。
闹钟响了三次,江一一都按掉了。
今天是她第一天去上班的日子,可是她现在不想去了,一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她就抓狂愤愤,不想见任何人。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了三下,她假装听不到,躲在被子底下自我催眠:我听不到,我还没醒,我听不到,我还没醒……
当然,这是没有半点效用的。
妈妈陈若因听不到回应,就直接推开门了:“一一,该起床了,一会上班要迟到了。”
不,江一一逞强的继续假装熟睡,一动不动。
“一一。”陈若因又喊了一声,才看到地板上的污泥,吓得她立即冲进房间。
“怎么搞得这么脏?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没事吧?”掀开被子,看到床上的人,缩成煮熟的虾子似的,她一时无语怔住了。
江一一也装不下去了,爬起来抱住妈妈,哽咽道:“妈,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改天吧,要不,您扣我工资也成。”
她快哭了,这么诡异的事情,她要怎么跟妈妈讲?
“生病了吗?”陈若因担心的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确定温度正常之后,她抽开女儿缠在腰上的两条手臂,温柔又不失严厉道:“好了别闹了,人事部要做考勤的,头一天你就旷工,让其他同事怎么看。”
知道妈妈的不易,江一一只能控制自己,沉了一口气后假装兴奋道:“妈我错了,我这就起床,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快快快。”
“好,我出去,我这就出去。”陈若因满意的离开,关上门时多看了女儿一眼,脸上的笑容蓦地多了几分忧郁。
江一一去刷牙洗脸,速度堪比走马观花,她自己都觉得没弄干净,但是管它呢,要是就是速度不迟到。
她从衣柜里拿出前几天就准备好的工作服,麻溜换上之后,才发现床头柜上有只慵懒的猫,正忽闪着异瞳看着她。
怎么,就忘了还有它呢!
想到自己刚才脱光只剩小裤裤,江一一双手护住胸前:“你,你都看见了?!”
猫一脸茫然:“我看见什么了?”
江一一已然抓狂:“肯定都看见了!呜!你个臭流氓!死变态!猥琐猫!啊……我怎么那么蠢啊!”
狼狈的拎上背包,她捂脸夺门而出,关门声嘭的一震。
猫一脸懵逼,眨着无辜的眸子,心道:哥我才刚刚睡醒呀,怎么一下子被冠了这么多臭名声。
……
车窗外,阳光淡淡,天不阴不晴。
副驾驶的位置上,江一一丢了魂似的耷拉脑袋,昨夜的种种,如阴魂不散的梦魇,压抑困扰着她。
昨天,是七月十四,毛毛细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整天。
按照惯例,逢年过节,大伯一家都会过来吃饭,他们一家三代六口都到了,爷爷奶奶争相要抱六个多月的曾孙。
姑姑远嫁外省,也是他人家的儿媳和母亲了,自然是抽不得空回来的,而她的爸爸即便随父母一起住,仍是意料之中的缺席了。
因为是鬼节,七点半不到就席散了,没有像其他节日一样,大家玩到深夜。
她随妈妈一起去送行,大伯一家开车离开后,她有些伤感的不想马上进屋,就在公共休息椅上坐了一会。
正要离开时,身后传来几声猫叫,她好奇的回头,看到绿化带下蜷缩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异瞳的双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那个小眼神,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朕等你很久了,还不快过来接朕回家。
哦,好吧。
她想,反正这个邋遢样,不是被人遗弃的,估计也是一只流浪猫,再者那个眼神,她实在难以无视和置之不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不会多看这只猫一眼的,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