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坦诚的演讲

翡翠裙，南一区。

阔别数年后，缇兰再度来到了这里，但此刻的心情却截然不同，如果说过去的她还是以学生的心态满怀期待和不舍，那现在的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情绪上的细微末节，而是想着即将发生的各项大事。

悬浮车的车窗逐渐降下，湿润的海风从窗口灌入带来清爽的气流，耳边仿佛有着不断奏响的节拍，催促着她急切向前，去迎接这慢慢抬升至天际的惊涛骇浪。

数分钟后，悬浮车停在星域政府的办公大楼下，因为已经提前预约好，缇兰带着一众成员快步进入大楼内部，负责引路的政府职员见此，也不敢过多询问阻拦，而是全神贯注的回答这位歌姬少女的各个问题。

“伊莎贝拉夫人以及不少星域名人正在参加前天开始进行的星域经济规划研讨会，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的探讨今后四叶晶星域的产业布局和投资方向，邀请了各界名流以及诸多企业代表人物。”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缇兰一边走，一边将头发挽起，身侧的两位女子也帮她边走边理好发丝，经过复杂的梳理和扎系后，从外面看简约而典雅的长直发成型，其耳后两侧的发丝形成护翼的纹理，在脑后交汇，随后扎紧，为戴上黑色蝴蝶结发夹装饰。

之后衣服也由两人帮忙调整，象征她身份的四叶晶徽章和漆夜花徽章并排别在衣领肩侧，再之后少女张开双手，跟随的成员将黑蔷薇的蕾丝长手套戴在她手上。

最后，一行人止步于会议大厅的正门前，少女闭目深呼吸，随后睁开眼，两手将大门缓缓推开，古朴而沉重的木门转动，伴随她的出现，有如一道光照进略显沉闷昏暗的会议大厅。

无数在座的成员讶然于有人如此高调的闯入会场，而当这名少女带着一众黑色制服的成员快步走过中间的长廊，直抵主席讲台时，众人才看清她的容貌，想起这位的身份。

“她怎么突然回来了。”不少人心中怀着疑惑和好奇。

原本在演讲的一名企业代表见这位歌姬少女走向自己，想了想于是停下原本演讲的稿件，拿起插在桌面的芯片，退后几步，让出位置。

“谢谢。”走上主席台时，缇兰先是提裙弯身行礼，感谢对方让出位置，然后转过身来，站定在讲台前。

她目光快速扫过全场，这里约40%成员是星域各地政府的官员，约40%是四叶晶星域本地企业公司代表，剩下20%则是宗教界、地区名人、各种民间组织推选的代表人之类。

“大家好，我是赫希娅·缇兰，很抱歉打断这次重要的会议。”少女的话音清冽，纤柔的同时也很是平稳，没有过往那种青涩紧张的颤音。

仅仅是开口这一句话，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奇异而清凉的精神涟漪拂过全场，让原本还有些昏睡和疑惑不解的人员立刻清醒过来。

这样的能力？不少人立马意识到这代表什么，也就是说赫希娅·缇兰此刻有了月曜级歌姬的实力，原本还想站起质疑的人，这会也立刻坐稳身体，不再异动。

会议厅的大门再度缓缓合上，随后场内的灯光也慢慢降低亮度，仅留下那讲台前的少女，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光晕。

“我知道这很突然，但局势已经不允许我们再慢悠悠的围观下去。”没有多余的废话，缇兰将芯片插入讲台桌上的卡槽内。

一副宏伟的星图浮现在会议室穹顶，其中无数天河星沙缓缓流转，形成浩瀚的星云旋涡。

“如诸位所见，这正是银河系的分布图，而蔷薇联邦的版图，便位于靠近银心的旋臂。”

“自从第六纪元初，伊赛妮莎殿下建立联邦以来，此后数百年的时间里，联邦版图不断扩大，并逐渐延伸占据了银河系诸多重要节点。”

“这些节点的占据，使得蔷薇联邦可以监控银河内绝大部分星系，杜绝漆黑太阳诞生的可能，至此以后文明逐渐安定下来，经由这些节点再一次延伸迁徙，最后慢慢形成如今联邦的各个星域分布。”

“在联邦早期，这样的扩张带来了诸多机遇，不少船团成员拖家带口投入到茫茫星海中，去往数千光年外的远方，而首次出航后，可能一生也不会有回来的机会。”

“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如今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也是那个伟大时代的产物。”

“为什么在今天，这样的场面再也看不见。”

“弱小时，生命不得不顺应环境，崇拜自然，信仰幻想出来的神祇，但我们的文明早已不是远古时代只能在山洞中望着闪电和暴雨发抖的阶段了。”

“人类蔑视虚无的神话，亲手拿起创世的工具，设计自己喜爱的世界，改变自身的缺陷，不断向前进发，文明也不断演化”

“但是，纵观现今的联邦，数百年里科技停滞不前，诸多居民一生困顿于繁重的工作，只能在名利的催促下奔波，犹如生活在灰暗沉闷的天幕下。”

“当生命看不到希望时，他自然会失去动力，为什么现在没有了那纪元初的开拓船团，因为即便乘船出航，也摆脱不了如今固化的体系，没有大量新增的人口，没有大量新增的需求，没有充满好奇探索的需求，即便勉强开拓出新的星球，最大的可能也是成为新的贫民窟。”

“我很希望改变当下的局面，让整个联邦从腐朽暮沉的泥潭中走出，就像四叶晶星域慢慢恢复过往的生气和环境一般。”

“这个想法是我一直以来心底未曾显露的念头，我曾设想花上数十年来一步步完成它。”说完缇兰摇摇头。

“不过现在，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联邦的内部问题纷起，撕裂在即，中央星域内部正在发生剧变，如果我等继续坐视不理，那结果就是整个大厦分崩离析，陷入长久的内战中，而随着战争的不断进行，仇恨的相互积累，最后将导致整个文明的永久分裂。”

“有人可能会说，这虽然很重要，但与我们四叶晶星域有什么关系呢。”

“覆巢之下无完卵，不会有人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躲在小屋子里，就能避开所有的劫难吧。”

“当你放弃命运的舵轮时，它就会被别人一把握住。”

“争斗之下，当新的大型集团有如利维坦巨兽缓缓吞噬银河系的各个星域，将其纳入版图时，这个时候即便再如何后悔，也无法反抗了，我们将不得不接受别人的管理，对方可以用一纸命令剥夺你所拥有的一切，无论你是否答应。”

“我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变成那样，我也不希望如今好不容易恢复的环境再度沦为牺牲品，守护这个庞大的国家，就是守护我们自己，人类并非以个体强大而伟大，文明从来以集体的团结而强盛且伟大。”

讲台上，这位少女面对在座的观众，真诚而恳切的述说着自己的想法，并使得这股信念和情绪不断在大厅回荡，冲刷着每一个人的精神意识。

场面安静而肃穆，原本还有些轻怠的人在越来越激昂沉浸的演讲中也坐直身体，慢慢转变观念。

每个人心中都有想变得伟大的种子，即便是很坏的人，他们不少也会希望自己被他人认可，被无数人敬仰，钱财确实可以满足绝大部分欲望，但这种来自人生上的成就和满足，以及在整个社会文明中的认可，却是更加高级的快乐，它让人从迷茫和自卑中走出，变得笃定而自豪，坦然而自信。

堂堂正正之师，整体素质和纪律的碾压，胜过诸多奇谋千算的诡计，它无需遮掩，不必担忧，在迷雾中开辟一条康庄大道。

既然决定了今后要做的事，缇兰此刻并不准备用其他说辞来欺骗这些人，以此协助自己完成目标。

种一棵大树，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扶正位置，而即便再好的愿望，若是以欺骗开头，那最后多半也以悲剧收尾。

众人惊讶于这位少女直抒胸臆的演讲，也震撼于如今联邦局势的危急，毕竟四叶晶星域远离中部星域，商业和利益上的往来很少，消息传递也不会这么快。

“如果是这样，赫希娅·缇兰小姐，您准备怎么做呢，又希望我们能帮忙完成什么呢？”待少女演讲完后，有人站起询问。

“我希望大家能理解我的决定，并支持我今后的行动。”她要获得四叶晶星域人民的支持，起码要告诉大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她的责任。

“其次，虽说这样并不符合联邦的法规，但我希望大家早做准备，为战争做好准备。”缇兰又说出另一条，受限于目前的环境，她不可能直接说让大家将曾经荒废的军工产业立刻重启，但缇兰清楚，有人会理解她说的话。

“之后，我会去往南部星区的其他星域，与那里的歌姬和星域代表们协商联邦今后的问题，这不是孤军奋战就能做到的事，我也会尽力争取到更多的盟友。”

“目前的我，大概是游走在很危险的边缘，很抱歉以这样的形式活动，但就像之前讲述的那般，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徐徐完成。”

“国家的腐朽，溃烂的集团，不会自己脱落，斗争是必然的，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放下一切，如果我们想让这个国家焕然一新，那就要做好面对冲突的准备。”

“今后的事，就拜托麻烦大家了。”说完，她后退一步，弯身鞠躬，许久才缓缓站起。

是啊，她只需在台上说几句，可当一条条命令下达后，不知多少人要为此奔波，甚至将来还会有更多人为此牺牲，也是因此，她都很谨慎克制的使用身为歌姬的力量来影响他人。

不过再怎么不忍和不安，也不能放弃正确的道路，如果公正不被坚持，那它离场后带来的混乱糜烂，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仁慈是有条件的，否则就是助长恶人的嚣张，让更多人的蒙难。

结束后，激荡的掌声在会场响起，原本参会的人员也纷纷站起，目光热切而敬畏的看着台上这目光明净的少女，虽说容貌依旧稍显柔弱，但那眼眸中的神情却如澄澈的宝石般坚定。

“缇兰突然变得好厉害。”主席台的一侧，尤兰多佳穿着浅翠色的礼裙站立，为这位少女鼓掌，之后还走上前，轻轻拥抱，然后两人携手站立。

“哎，我是来晚了吗？”一道光柱自天花板上打下，投影出熟悉的火红发色歌姬。

普琳的全息投影看了看会场起身鼓掌的情景，随后转头来到缇兰和尤兰多佳身边。

“咳咳，虽说是让人有点意外，不过我也支持缇兰的决定，如果是喜欢我的人，也请一同支持缇兰。”

之后三人站在灯光里，这一幕为摄像头定格记录。

会场外的浮空穿梭机里，一直监控和保护缇兰的审判庭成员看着屏幕上这一幕，其中一名成员忍不住询问。

“队长，我们真就不进去阻止吗？”他看着20出头，稍显年轻。

“怎么管？”队长目光沉敛，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是我们几个冲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赫希娅·缇兰逮捕？还是立马给中央议会打报告说，赫希娅·缇兰叛国？”

“前者我们要是这么干了，恐怕连翡翠裙都出不去，更不用说离开四叶晶星域了。”在人家家乡，把没有犯原则错误的歌姬逮捕本身就不合法，再者这样也太刺激当地居民了，就算是审判庭也经不起整个星域的舆论反对。

“至于后者，好吧，她目前的发言确实相当危险，但现在是什么局势，你我还不清楚吗，别说中央议会那帮子议员各个拉帮结派争斗，就连我们审判庭内部也开始乱了，这个时候强硬把赫希娅·缇兰定为叛国，只会激起另一个布兰琪，别忘了，赫希娅·缇兰可不是布兰琪那种青涩单纯的歌姬，她目前不仅有两名同星域的歌姬支持，就连奥蕾丝也是她的好友，我们就算定罪了，奥蕾丝肯定也会求情，以她目前在中央星域的影响力，几乎必然保下赫希娅。”

“那个时候，一个没死还被我们得罪如此深的歌姬，况且她还有大义之名，你说我要怎么度过今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