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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八妹,有一个婆子跑咱们家来,正在前院闹着呢,大嫂人一在那里应付着,我看那婆子呼天抢地的,大嫂估计应付不了,七娘已经去薇院里请二伯母和祖母去了。”
“什么婆子?”
“那婆子说是阿蓝的娘。”
“那阿蓝呢?”八娘问。
“阿蓝这会儿也在薇院里服侍呢。”
定是那钱婆子了。竟然还敢跑到她们家来闹,八娘就拉了云贤的手,对三娘道:“三姐姐,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虽是出嫁了的女儿,可家里有事,她又怎么这么安然的坐着?三娘也忙站了起来,携了两个妹妹的手:“我与你们一道去看看。”
八娘知道让她这么坐着,她也不不安心,姐妹三人,就一道去了前院。
果见那钱婆子肥肥的身影,正在院子里上下跳跃,大嫂吴氏的衣衫已被她扯的不成样子。可她一个清流之家的媳妇,又怎敌得过一个市井泼妇的婆子?门口甚至已围了些领人张望。
看的八娘一阵火起,正要出声呵斥,就见薇院那边,三夫人安氏也和朱氏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脸焦急不安的阿蓝。
见了这不成体统的样子,朱氏还没开口,安氏已一声断喝:“哪里来的野婆子,竟然敢到我们曾家来撒野,还不住手?”
别看安氏平常对着自己家的孩子们还很和蔼,这一下摆出官夫人的威言来,冷面寒霜,气势逼人,竟然也唬人的很。
钱婆子正涛涛不绝的要吴氏还回她那被拐到曾家的女儿,听这一声断喝,一时也吓的住了手。
因安氏自嫁到曾家后,回曾家祖宅的次数,不过一二次,因此钱婆子并不认识安氏,一看不是曾家人,便立时来了胆气,嗤笑道:“你有是哪位?我和曾家讨要我被拐到她家的女儿,不与你相干,快叫曾家还了我女儿来。”
一边说,一边又向着门外围着的邻人们抹起眼泪:“我那死鬼老公,若是知道他留给我照顾的女儿叫人拐了去,我日后到了地底,该如何响她爹交代啊,我那命苦的死鬼老公啊。”
门外就有人笑起来,朝里嚷嚷道:“钱婆子,你去年不是闹着要将你女儿卖到李员外府上的么?后来听说你也确实把阿蓝那丫头卖给了李府上,今日怎么跑到曾家来闹了?就是你女儿如今在曾家,想也是有个因由的,得把话说清了才是,这般闹着,可不对。”
六娘听了这话,上前道:“钱家婆子,乡里乡亲,也作了多少年的邻居了,不好把事做死把话说死,只你这般闹到我家来,那知道的,只当你发了疯,不知道的,当真以为我曾家欺负人呢。你不是说我们拐了你家女儿么?那好,我就把阿蓝的卖身契给你看。再则,她如今是我们家的丫鬟了,可不是你钱家什么女儿,别口口声声女儿女儿叫的欢,只当阿蓝是你女儿,前头你把她又卖了做甚?如今再叫女儿,也先看看你有没有那资格。你若要闹,就跑去李员外府上闹去,当初人,可是你卖给李家的。与我曾家何干?”
说完,回头叫了七娘来:“去祖母那儿,把阿蓝的卖身契给找来,让钱婆子睁大她的眼,好好看看。”
钱婆子听了这话,眼珠儿一转,她哪里是来要什么的女儿的,不过是听说阿蓝如今深得曾家人喜欢,且每月还有月钱,若是阿蓝能把这月钱每月交与她,也是一笔进项,且曾家人素来温善,她便是跑来闹上一闹,也没什么损失,再说如今曾家可发达了,南丰城里谁不知道?那喜来登饭庄,日进斗金,说不定曾家怕麻烦,打发她几贯钱灾罪,也不一定。这才赶着节间,跑上门来。
且她见六娘说的那般有底气,想着难道阿蓝是曾家从李员外府上买来的?让她去李家闹,就李家那混世魔王,不主动找自己诲气她就烧高香了,哪里敢去闹?见七娘拿了阿蓝的卖身契来,忙笑着要说话。
六娘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钱婆子,你也不用先说话。”又朝门外道,“请问哪位高邻认识字儿的,来帮我们看看这卖身契是真是假,都写了什么,我们也好与钱婆子理论理论,若这事儿说不清,以后天天来我们曾家闹,我们倒没什么,惹得我祖母心烦,损了身体,钱婆子,我们就当让你拿命来尝。”
众人见惯了曾家七娘温婉,八娘更是见人三分笑,顶讨人喜的样子,却没想到曾家六娘是这么个粉面含威,叫人不敢亲近的。
众乡邻中不少人家有孩子在曾家学舍里读书的,而江西兴教,即便平民百姓,也多认识几个字,就有一老头站出来,道:“老头子少许识得几个字,就帮着六秀看看,这卖身契是真是假吧,也好叫钱婆子放心。”
说着,跨进院来,从六娘手上接了身契,看了看,就转头对着正揣揣不安的站在那里的钱婆子道:“钱婆子,这卖契不假,还有官府的章印。人家可是正经买了你女儿的,这一闹的忒没道理,还是快些回家里去吧。”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六娘如何处理的安氏,暗暗点了点头,见那钱婆子还要再说,安氏冷笑对站在一边的许十三道:“许十三,这婆子擅闯我曾家闹事,诋毁我曾家人的声誉,士可忍熟不可忍,若人人都如她一般闹这一出,我们曾家岂不成了那耍杂耍的舞台?又如何对不起门头那祖宗传下的秋雨名字四个字,去,把这钱婆子给我捆了,送到县衙里去,让县令大人断断,该如何处罚,也好给我们曾家一个交代。我曾家如今还是官身,岂好叫这腌庶婆子随便闹?以下犯上,不知死活!”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寒意,八娘对这位三婶娘那崇拜之情简单有如涛涛江水,没想到三婶娘竟然这般厉害威风。
那许十三一听,立马上前,请黄老伯拿了绳子来,就要捆人。
却在这时,一个小男娃冲了进来,冲着曾家人就跪下磕头:“请夫人放了我娘吧,都是她一时糊涂,阿天这就给夫人和诸位秀们陪礼。”
一直站在边上低头垂泪的阿蓝一见到阿天,忙跑了过来:“阿天,你怎么在这里?快起来。我们家夫人秀顶慈善的,你起来,姐会帮着母亲求情的。”
“姐,你真在这里?你怎么这么狠心呢?明明才几步路,而且阿天就在隔壁的学舍里上学呀,你为什么也不见见阿天呢?姐可知道,阿天每天都想姐姐?”
被弟弟含泪一说,阿蓝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道:“姐姐哪里不想你?姐姐每天做梦都梦见你呢,你每天下学,姐都偷偷躲在院里看,还求了陈先生照顾你,听陈先生说你书读的好,姐姐也放了些心,不是姐姐不去看你,实在是,实在是姐姐怕,怕娘她又……”
子不言父母过,阿蓝说不下去,拉了阿天起来,可阿天却不愿意,阿蓝也只得跪了下去,朝着安氏和朱氏道:“夫人,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是,都是我娘她糊涂,奴婢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敢了,就请夫人看在我弟弟还小的份上,放了我娘吧。”
阿蓝是个乖巧贴心的孩子,朱氏看着她哭成这样,已是不忍,刚好觉郎和九郎听到前院闹,也跑过来看,一见小同窗跪在地上,忙上前拉了起来,他们在学舍里,与阿天玩的也很好,就一道求安氏与朱氏:“三婶(三祖母),娘(祖母),就放了阿天她娘吧。”
朱氏便朝着安氏道:“他三婶,你看……”
安氏也没真打算要把人送到县衙里,不过是给点厉害瞧瞧,省得以后别人真把曾家当作可欺的,没事就整一出来闹闹罢了。
见几个孩子求情,朱氏也开了口,安氏才哼了一声,对着钱婆子道:“如今看在你两个孩子的面上,阿蓝又是个懂事的,便不与你计较了,只你听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若是再敢过来我曾家瞎咋呼,”一边说,一边冲黄老伯同许十三道,“若是这不知礼的妇人再来我曾家胡言乱语,你们听着,也不必多说,只捆了送到官府里去就是。”
许十三和黄老伯忙应了“是”,这才丢开钱婆子。
那钱婆子被这么一折腾,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之气?古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曾家那未分家的三老爷,可不就是个官身?她精明一世,怎么就欺着曾家人和善,犯了这么个大错?忙抽了自己一耳光,对安氏道:“都是芯人的错,夫人您别生气了,奴家以后可不敢了。”
安氏哪里媳理她?朝着门外的邻人们点了点头,同着朱氏就转身去了薇园里。
那钱婆子一见这位官夫人走了,又大起胆子来,对阿蓝道:“娘其实不还是担心你在曾家受苦……”
话还未完,阿蓝气道:“我如今好的很,不劳你担心。”
“哎呀,你这死丫头,胆子倒大了呀!”
正要伸手打,被站在边上六娘喝道:“许十三,把人给我赶走。”
“是,六秀,小人这就赶人。”
那钱婆子哪里还敢打人,忙冲着阿蓝道:“阿蓝呀,娘和你弟弟如今可穷的很,你过上好日子,好歹也顾着些你弟弟呀。我们这都快没饭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