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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取城门失败,李二领着属下不得不与守门将士杀成一团。
甬道一头城门紧闭,另一头被惊动的守城将士如潮水般涌来,很快与李二等人杀成一团,惨叫声交织一片,李二的百余属下分成两部分,十人拼死抵抗甬道尽头的将士,其余的人发疯般朝城门杀去。
守门的百户被锦衣卫的困兽之斗杀得节节败退,几个呼吸间便被李二等人逼到门边,李二杀得性起,眼中凶光闪烁不停,正待一鼓作气杀了百户夺取城门时,另一头拼死抵抗的属下几声惨叫,已死在守城将士的刀下。
李二大急,不得不再次分兵抵挡,城门内的将士压力顿松,反抗愈发激烈起来,夺取城门的攻守之势立转,李二和属下两头被堵,形势愈发危急,而城门外,两万辽东大军已开始攻城,事先约定好的城门并未打开,辽东边军不得不架起云梯往城墙攀爬,与守城的腾骧四卫将士杀得激烈难分,各自死伤惨重。
甬道内,李二杀得两眼通红,神情愈发焦急,今晚事关重要,而他是公爷计划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若不能夺取西直门,所有的一切都将功败垂成。
百名属下一个一个惨叫着死在四卫营将士的刀下,李二红着眼,狠狠一咬牙,索性转过身,将整个后背朝着甬道,拼了命朝城门杀去,然而此时腹背受敌,纵然拼了性命,终究势单力薄,拼不过京师城中最精锐的四卫营将士,刚转过身不过片刻,李二背上便挨了几刀,纵横交错的刀口如婴儿的小嘴咧得大大的,鲜血一股股往外喷涌。
“弟兄们,死何惧哉!舍了这身剐,为公爷和叶总督打开城门。咱们就算死了,公爷也不会亏待咱们的儿孙后嗣,定能赐他们一个万代公侯!”李二嘴角流着血,瞋目大喝道。
剩下只有二三十名锦衣卫属下仿佛瞬间被激起了血勇之气。纷纷暴应一声,每个人脸上带着决绝的神情,手中的钢刀舞得虎虎生威,潮水般的四卫营将士如同遇到了一道拦河大坝,凌厉的攻势竟被硬生生挡在甬道口子上。
就在李二属下百人如小浪花般即将被守城将士淹没时,被四卫营将士重重包围的甬道外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机括声,四卫营的将士纷纷惨叫倒地,一支支锦衣卫独配的弩箭漫天花雨般朝将士们激射而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外围的将士攻势一滞,敌我态势瞬间立转,现在如同肉夹馍似的一层夹着一层。双方竟都处在腹背受敌的形势下。
攻势一缓,弩箭愈发激烈,毫不留情地朝四卫营将士身上倾泄而去,片刻间便放倒了百十人,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城门甬道很快被杀开一条血路。
正打算战死城门的李二和众属下一楞。眯着眼朝甬道尽头望去,却见穿着一身明光轻铠的牟斌领着近千名锦衣卫属下赶来。
李二呆怔片刻,顿时大喜:“牟大人……”
牟斌领着千人从甬道一路杀到李二跟前,脸上身上溅满了鲜血,看起来非常狰狞可怖。
“杀掉守门那一队百户,速速打开城门,混帐东西。公爷的布置差点被你毁了!”牟斌大喝道。
有了新的生力军,里面还有数百名配备锦衣卫机弩的射手,几百架机弩守住城门甬道,其余的人奋力朝背贴城门的数十名将士扑杀而去,战况顿时呈一面倒之势。
此时李二的压力已减轻了许多,甚至有暇转过头说话。
“牟大人你怎么来了?”
牟斌年近五十。身手却丝毫不弱,手中钢刀如水银泄地,拖出一道长长的雪白匹练,一名百户的胸膛被刀劈出一道长长的血口,惨叫倒地。牟斌头也不回地道:“小皇帝太过分了,我等锦衣卫南北两衙的都官们奉诏老老实实待在北镇抚司不敢擅动,谁知我家老仆冒死送信进来,言称有禁军冲入我府上,要锁拿我妻妾子女入内狱,幸亏老夫听了秦公爷的忠告,昨日已将妻儿送到城外农庄避祸,否则老夫满门尽被屠戮矣!小皇帝行事如此赶尽杀绝,老夫也顾不得许多了,随公爷杀出一条血路便是!”
二人说着话,背贴着城门的百户在狂风暴雨般的砍杀中终于尽数被杀,十余名锦衣卫一涌而上,将门闸一道道打开,再用重锤击断高悬于城门边的吊桥,吊桥在无数道或惧或喜的目光注视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最后摇晃几下,如同力竭的巨人般轰然倒下,横架在护城河的河面上。
城外正全力攻打城门的辽东将士呆了片刻,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营盘中军阵内,骑在马上的辽东总督叶近泉两眼放光,仰天豪笑数声,抽出腰间宝剑,大喝道:“西直门破矣,京师已在秦公爷掌握之中,擂鼓助威,令众将士冲进城去,夺取九门,包围皇宫!”
“得令!”帐下诸将领兴奋抱拳应道。
…………
…………
京师城外,十二团营驻地已乱成一团。
土木之变,明军大败,伤亡五十万人,大明京师一度被瓦剌大军兵临城下,被当时的兵部尚书于谦率军击溃后,鉴于拱卫京师的三大营死伤惨重,遂将三大营改编为十营,天顺三年再增二营,合称为十二团营。
为防军队作乱,宪宗皇帝将十二团营驻于城外,分别由四武,四勇,四威组成,每四营为一驻地,每营皆由一位开国侯统领,对于开国侯的忠心,皇帝自是放心的。
然而今晚,十二团营却出现了变故。
十二团营的三大营盘外不足五里处,莫名其妙多了一支数量庞大的兵马,而且都是骑兵,离营盘老远便摆开了锥型的进攻阵式,骑兵倒也罢了,团营人数远在这支骑兵之上,防御起来并不算难,然而最糟糕的是,此时应该坐在各自帅帐里发号施令的各营开国侯却一个也不见。十二位开国侯仿佛彻底消失了似的,城里城外都没了音讯,十二团营一拨接一拨派出人马寻找也没找到。
此刻辽东大军压境,城门外也隐隐传来喊杀声。显然大军在攻城,十二团营终于慌了。
久怠之兵,从军士到将领经历战阵的越来越少,危急关头大家都慌了神,一片惶然忙乱中,大家终于推出了十二位总兵为统领,总兵们聚于帅帐,焦头烂额地商议如何应对之时,却听营盘外忽然吹响了号角,低沉悠长的号角声如泣如诉地呜咽。在夜空中回荡,团营帅帐内的总兵们一楞,面色苍白地互视一眼,疯了似的跑出帐外,力竭声嘶地集结团营大军。待到众将士匆忙在营盘外结好参差不齐的阵式时,对面忽然擂起巨鼓,急促的鼓声节奏里,万人铁骑动作划一扬起了长刀。
“攻!”
将领一声令下,万马齐嘶,铁甲黑潮如同怒海中的巨浪,恶狠狠地朝团营卷集而去。
“结阵!稳住!”团营防线内。遥遥看着那道黑色的潮水如惊涛拍岸般扑杀而来,总兵们吓得心神俱裂,那道黑潮仿佛无坚不摧,能攻破世上一切敢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被称为大明皇都最后一道屏障的十二团营也不例外。
天空刺啦一声霹雳,闪电瞬间照亮了夜空。倾盆如注的暴雨中,黑色巨浪在广袤的平原上像一支锋利无匹的巨箭,狠狠地扎入团营匆忙结成的阵式中。
轰!
百战浴血的辽东边军与久怠散漫的团营,终于第一次撞在一起,互相称量各自的斤两。分晓王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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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城外,分兵出来的两万辽东大军已攻进了城门,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西直门失守,辽东铁骑如潮水般涌进城门,进城之后,各营分流,迅速扑向其余的八个城门,腾骧四卫将士失了先机,终不敌精锐的辽东边军,不到一个时辰,京师八门全部失守!
腾骧四卫不得不节节败退,与边军们展开了巷战,直到这时,真正的残酷和惨烈才开始。
双方各以什伍为单位,手执兵器在城内大街小巷里奋力厮杀,边军和四卫营双方皆无巷战的经验,只能凭战场上的直觉和身手来互搏生死。
一声声金铁相交伴随着临死前痛苦的惨叫,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如万千鬼魂的呜咽厉吼,官员和百姓们躲在家中抱头搂在一起,瑟缩在屋子的角落里惊恐地聆听着外面街巷上的动静。
…………
…………
东城秦家外宅。
外宅内的仆人丫鬟早已遣散一空,此刻整个宅院内外将士林立,披着铁叶铠盔的边军,穿着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戴着圆帽穿着褐衫的东厂番子,里里外外围了一层又一层,以整座外宅的前堂为核心,团团围在四周,前堂屋顶的碧瓦上,静静地匍匐着两排手执机弩的锦衣校尉,从上至下,从里至外,将宅院围得密不透风。
秦堪仍穿着一身暗黄蟒袍坐在前堂正中,手中端着一盏香茗,神情沉静地直视空荡荡的堂外前院,仿佛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堂内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身边所有人都派出去了,忠实地执行着他下的每一道谕令,黑或白,忠或奸,此刻无人再顾及,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好,为了保命也好,都在外面奋力厮杀。
堂前不总是安静的,一个个报信的校尉在不停的匆匆禀报军情,秦堪如同久经阵仗的大将军,面沉如水地听着各方百江汇海般的消息。
“报——边军夺取西直门,两万大军已入外城,叶总督亲临西直门统领指挥。”
“报——九门已得,腾骧四卫坚守街巷,我军与四卫营巷道厮杀,伤亡惨烈。”
“报——城外三万边军铁骑已率先向十二团营发起进攻,保国公与十二位开国侯不知所踪,十二团营群龙无首,辽阳卫参将宋杰一马当先斩断团营帅旗,团营士气大乱,节节败退,渐不能敌,全线溃败即在眼前。”
听到这个消息,秦堪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
辽东铁骑果然没让他失望,事实证明人数众寡并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绝对因素,策略和将士的战场经验才是最重要的,三万铁骑主动进攻二十万团营,除了事先谋划的绑架保国公和十二国侯外,辽东铁骑这几年能将蒙古鞑子打得转攻为守,不得不说,叶近泉这位辽东总督没有白当,这十年里边军数百次大小战役,终于熬炼出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看似偶然侥幸的胜利,其实有着冥冥中的必然。
终日阴沉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喜色,团营若败退,意味着今晚的起事成功了一大半,大事可定矣!
“报——北直隶锦衣卫八百里急报!拱卫京师的燕山卫,密云卫倾巢而出,急奔京师勤王而来,两卫离京师最近,两军合为一军,总数共计三万余兵马,其中骑兵万余,步卒二万,离京师北城门尚有三个时辰路程,叶总督请公爷定夺。”
秦堪仰头叹了口气:“果然来了,看来凡事留个后手总是没错的,该用的时候果真用上了……”
“朵颜部如今在哪里?”
“朵颜部一万精骑离京师城外五十里扎营,公爷曾嘱咐过,不管京师发生任何情况,朵颜部不得妄动,一切行止只听公爷号令,现在城内城外厮杀惨烈,朵颜部仍按公爷的吩咐未动一兵一卒。”
秦堪阖眼沉思半晌,然后缓缓睁开眼,道:“马上派人告诉朵颜部花当首领和塔娜,朵颜部全部出发,一个时辰后赶至汤河镇外,狙截燕山,密云两卫,务必将这三万人拦在汤河镇外……”
嘴角勾出一抹微笑,秦堪接着道:“告诉花当,若朵颜部这次没让我失望,事成后辽东都司出兵两万,助他荡平海西女真部,丑话说在前面,打下的牧场我准他部落放牧,但我大明必须在女真部驻城十座,朵颜部每年必须选稚龄幼童五百人入城,由我汉人儒师教授学问,将来我和塔娜生下的儿子长大后,将由他继承这十座城池……”
报信的校尉呆了一下,他不明白如此紧急关头,公爷为何跟朵颜部的花当说起这些与眼下战事毫不相干的事,抬头看了秦堪一眼后,校尉抱拳单膝行礼而去。
前堂外,又一道匆匆的身影急速奔来。
“报——叶总督报捷,御马监掌印太监苗逵乱军之中被边军冷箭射杀,当场命毙,腾骧四卫军心大乱,京师东南西北四城,辽东边军已占其三,四卫营节节败退,大军已将其压制到南城不得动弹,五城兵马司及京师上十二卫各属一触即溃,散不成军,纷纷逃往城外,此时唯南城和内城皇宫仍在朝廷手中。”
校尉抬头兴奋地注视着秦堪,道:“公爷,事成矣!”
秦堪却不见丝毫兴奋之色,眼角抽搐了一下,黯然叹息道:“大明痛失一员骁将,苗公公,世间的忠奸善恶一定要用死来证明吗?在你心里,何谓大忠,何谓小忠?”
茶盏轻轻朝桌案上一搁,秦堪的手自始至终仍是那么的沉稳。
“走,去皇宫,告诉叶近泉,攻破宫门后严厉约束将士,宫内宦官宫女将其集中一处,各殿各库封存,不得滥杀,不得抢掠,违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