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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靠在病床上,眼睛微闭,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他的大脑现在如同一团乱麻,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回到了现实。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病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伴随着一个尖锐的大嗓门响起,打破了房间的静谧。
“路明非,你醒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熟悉的声音,直击路明非的耳膜,让他本能地皱了皱眉,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耐。
她身旁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油腻的大叔,头顶有些秃,额头上的汗珠闪闪发亮,还有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胖子站在他们身后。
“Tante,Onkel?”路明非看着门口的几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这些人曾经出现在他的记忆深处,但此时又显得那么遥远。
“路明非,你在讲什么鸟语?讲中文!”那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再次在病房里炸响,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你小声点,这是在医院,而且明非刚受了伤。”旁边那个中年男人连忙凑上前,轻声劝道。
“医生不是说他只是脑袋被擦破了一点皮吗?看他那精神样,估计也没什么大事。”中年妇女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她径直走到路明非的床头,有些粗鲁地将手中的保温罐放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她一边打开保温罐的盖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呐,这是我早上特地起来给你煲的排骨汤,赶紧趁热喝了。天杀的猪肉居然又涨价了,真是没天理了。”
保温罐的热气升腾而起,带着一股浓郁的排骨香味,在冷淡的病房中弥漫开来,路明非看着那飘散的白色蒸汽,内心却一片冰冷。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回到这样的日常生活,感受家人的关怀与温暖,但现在他只觉得这份温情和现实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墙,无法真正触及。
“也不知道你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动漫看多了?还跑到电影院里去跟人表白,这下好了吧,表白没成功还被人开车撞了。”中年妇女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与责备。
“医院打电话来的时候,吓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她说着还伸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那个小姑娘有说什么时候来吗?还有那个鬼学院到底靠不靠谱?昨天才录取明非,结果当天晚上就派人把他撞了。”她放下保温罐后,话锋一转,开始对旁边的中年男人抱怨起来。
“应该很快就会来吧,据说赔偿由他们学校负责,电话里他们态度还挺诚恳的,而且还特意安排了高级病房。”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哼,这事儿要是没个十万八万的赔偿,我可饶不了他们!明非本来就傻,再把脑袋撞坏了怎么办!”中年妇女冷哼一声,语气中透着坚决,好像已经做好了讨要赔偿的准备。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年妇女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她立即走到门口,伸长脖子朝外张望,当看到一个外国老头带着几个年轻人朝这边走来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好像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来了!走,我们去会会他们,明泽,你看好你堂哥!”她迅速对着身旁的中年男人招呼道,随即气势汹汹地朝外面走去。
“明非啊,你知道的,你婶婶就是这个脾气,昨天接到电话她一晚上没睡,所以脾气更大了……”中年男人看着妻子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尴尬和无奈,他转过头来,低声对路明非说道,但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妻子的大吼声。
“路谷城,你磨蹭什么!”
“来了来了!”中年男人连忙应声,随即匆忙跑出门去,生怕被妻子的怒火波及。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短暂的宁静,空气中仍弥漫着排骨汤的香气,只剩下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小胖子还站在原地。
他瞥了路明非一眼,然后小声说道:“喂,路明非,你这次真的出名了,全校现在都知道你表白失败还被车撞了。”
他的话中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然后开始等待路明非接下来的反应,然而路明非只是无声地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回应。
小胖子见路明非没有理会他,自觉无趣,耸了耸肩,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试图让屏幕上的色彩和声音驱散这份尴尬的气氛。
“不愧是高级病房,连电视机都有配备。”他自言自语道。
电视屏幕亮了起来,新闻主持人那标准的普通话在病房中回荡,声音清晰而有力。
“国防部长盖茨宣称,华在2020年之前都无法造出自己的隐身战机。”
“该死的老,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按在地上揍到叫爸爸。”小胖子听着新闻,撇了撇嘴,不屑地嘟囔道,随即又按下遥控器,切换到另一频道。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部名为《原来是美男啊》的韩剧,这部剧正风靡校园,几乎每个女生都在追看,小胖子为了和班上的女生们打成一片,也不得不开始恶补这部剧,尽管他对这些情节毫无兴趣。
路明非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内心却一片空白,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一切只是他在战壕里做的一个冗长而残酷的梦,他只知道,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熟悉,他都感到自己已经与之格格不入。
他突然想起了在阿尔卑斯山脉的疗养院里,那些不愿回家的士兵,曾经他无法理解他们的选择,为什么宁愿留在战场上,也不愿回到家人身边,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种无法被理解的孤独,比战场上的任何伤痛都更加难以承受。
他还记得自己曾问过一名老兵,为什么不愿意回家。那名老兵的回答至今仍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们根本不会理解我们到底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他们只会抱怨今天的补给又少了,市场上的东西又更贵了。”
是啊,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他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他曾无数次在战壕里梦见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渴望再度融入那熟悉的日常生活,但如今当他真正回来了,却发现这个世界和他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他竟然如此强烈地想要逃离这里。
就在路明非沉浸在这些复杂的思绪中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穿着黑色的短袖和贴身的牛仔裤,那修长的腿被牛仔裤勾勒得完美无瑕。
她有着一头如火般的及腰红发,浓烈的颜色在白色的病房中显得格外耀眼,女子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散发着一股随性而又洒脱的气质。
“小弟弟,能不能帮姐姐去买一瓶水啊。”红发女子走到小胖子面前,微微歪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诱惑和娇媚,目光却像是一只猫在审视猎物。
小胖子被这女子的美貌震慑得愣住了,他盯着她那风情万种的脸蛋和那因紧身牛仔裤而展现得淋漓尽致的身躯,脸上瞬间泛起了一片红晕,鼻血几乎要喷涌而出。他连忙捂住鼻孔,笨拙地点了点头,然后慌乱地冲出病房。
“唉~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该穿高跟鞋开车了。”红发女子叹了口气,随意地坐在刚才小胖子坐过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动作懒散又充满魅力,“话说你小子好端端地突然跑出来干什么,害得我没刹住车。”
路明非看着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心中似乎有些隐约的记忆在复苏,他仔细打量红发女子的脸,努力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与她相关的片段。
终于,他想起来了,正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怂恿他去表白,然后一脚油门把他撞到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诺诺?”路明非用不太流畅的中文问道,他已经太久没有说过中文,发音变得生硬而生疏,连舌头都在抗拒这种久违的语言。
“对,是我。”诺诺挑了挑眉,目光在路明非的脸上打量了一番,“路明非,你现在说话怎么这样了?该不会真的被我撞傻了吧?那你婶婶开口就要十万还真不是狮子大开口。该死,如果被学校知道我把你撞傻了,校长还不得杀了我!”
她的语气虽然带着调侃,但隐约透出一丝紧张与不安,诺诺显然注意到了路明非与以前的不同,那双眼睛中原本怯懦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沧桑感,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无数生死瞬间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路明非看着诺诺,内心的情感复杂而难以言说,他曾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如果再次遇到这个把他撞向那个世界的女人,他会如何发泄心中的怨恨,是狠狠揍她一顿,还是干脆了结她的性命?
但此刻,当诺诺真正站在他面前时,他发现自己内心的仇恨竟已随时间的流逝而消散,留下的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那是一种直入灵魂的疲惫,仿佛整个人的精力都被掏空,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他就这样望着诺诺,那双眼睛中透出的沧桑与疲倦让诺诺不禁有些心颤。
她感觉面前的这个人仿佛一夜之间变得陌生了许多,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年轻而怯懦的少年。
“路明非,你怎么了?”诺诺忍不住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些小心翼翼。
那个前两天还看起来怂怂的衰小孩,怎么一个晚上就变得好像饱经风霜打算归隐山林,不再理会江湖纷纷扰扰的绝世大侠。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这一次,涌入的是一群人,领头的还是叔叔婶婶,他们后面紧跟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外国老头,旁边还跟着一对长相出众亚洲面孔的俊男靓女。
“明非啊,他们同意赔你十万块,不过前提是你得同意加入他们的学校。”婶婶的嗓门依旧响亮,不过这次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喜悦,“这笔钱婶婶先帮你存着,等你大学毕业了好给你讨媳妇用。”
她的笑容满溢着得意和自满,好像打了一场大胜仗。
“是啊,明非,加入我们学校吧。”那个外国老头露出一个笑容,带着浓厚口音的中文缓缓说道,“不仅仅是这十万块的补偿金,我们每年还会给你发36000美元的奖学金。”
听见这句话路明非被尘封的记忆被彻底打开,他想起自己在穿越前好像通过了一所国外顶级大学的面试,但他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去,本来打算表白失败就去,表白成功就不去,而这个老头正是当初邀请他加入的那位,好像叫古德里安教授。
但如今一切都已不同,上大学对他来说,就像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梦,让现在的他进入校园,就像把一头哥斯拉丢进羊圈,他还能适应那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生活吗?
突然路明非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保罗、希尔,还有那些早已逝去的面孔,他沉默了许久终于低声开口问道:“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起人是谁?”
周围所有人听见路明非的提问都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路明非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最后,还是那个白发的外国老头有些疑惑地回答道:“阿道夫·希尔啊,怎么了?”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路明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什么都没有改变吗?或者说,他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那你们知道一战里有个人叫威廉·汉斯的人吗?”路明非继续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迫切,想要立刻得到答案。
“大名鼎鼎的普鲁士战神嘛,当然知道。”诺诺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得,“二战的时候,希尔还把他拉出来作为凝聚整个普鲁士的精神图腾,怎么了,突然想回忆一下初中历史吗?”
路明非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当他听到“威廉·汉斯”这个名字时,他就知道自己真的改变了历史,因为在他穿越前的可没在历史课上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为什么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起者依然是希尔?他不是警告过希尔不要参与政治吗?为什么事情还是这样发展了?
一股无力感在路明非的心底蔓延开来,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些什么,或许能够阻止那场毁灭性的战争,拯救无数生命,但现实却冷酷无情地告诉他,历史的车轮并不会因一个人的意愿而改变,那些他试图避免的灾难,依旧在这个世界中发生了。
“我要去一趟法国和普鲁士,就今天。”路明非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古德里安,声音冷静而决绝,“你们能安排吗?如果可以,我就加入你们的学校。”
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寻找自己在那个时代是否留下了什么痕迹,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自己的一切经历并非虚幻,他必须知道,那段充满血与火的时光是真实存在过的,而不仅仅是他的一个噩梦。
听到路明非的话,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能理解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去法国和普鲁士。
但诺诺看着路明非那双深邃的眼睛,隐隐察觉到了他内心的变化,一种难以言表的孤独感将路明非整个人彻底包围。
前一天诺诺也看出了路明非的孤独,当时她感受到那种孤独感时,只感觉路明非有些可怜,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但现在这种孤独感却成千上万倍的增长,当诺诺再次去感受这种孤独感时,整个人都有种窒息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被世界缩抛弃了一般,这种感觉让她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四周空无一物,只有冰冷的寒风呼啸而过,这种感觉真的好可怕,可怕到让她浑身颤抖。
古德里安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复杂性,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可以,我们学校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护照什么的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帮你弄好,但是,我们这次出来申请的预算有限,如果你要去普鲁士和法国的话,那十万的补偿金可能就没有了。”
“路明非,你好端端的要跑到法国和普鲁士去干什么?”婶婶听到十万的补偿金可能会没有,立刻急了,嗓音提高了八度,焦急地喊道。
“怎么?要去玩?那可是十万块啊!”婶婶的声音充满了不解与担忧,“去个法国和普鲁士哪用得了十万块?等你伤好了,叔叔婶婶亲自带你去国外玩两天,到时候再乖乖去上学,你还小,要以学业为重,等拿了奖学金后,什么地方去不了?”
“那就安排飞机吧,我希望今天就能起飞。”路明非的语气依然平淡,他没有理会婶婶的话,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以言表的疲惫和决绝。
“路明非,你个小兔崽子真是要上天了!婶婶的话你都不听了吗!”看到路明非毫不理会她的劝说,婶婶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她气得浑身颤抖,脸色涨红,愤怒地瞪着他。
然而,路明非只是平静地看了婶婶一眼,婶婶原本愤怒的表情在对上他的目光后,瞬间僵住了,那双眼睛中带着一种凌厉的杀气,但却空洞得可怕,仿佛失去了灵魂。
叔叔见状,也感到路明非的变化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还是连忙上前拉住婶婶,轻声安抚道:“老婆,消消气,明非怎么说都已经成年了,而且补偿金本来就是给他的,那就随他去吧。”
在叔叔的劝说下,婶婶从那种浑身僵硬的状态中缓了过来,不过她的心中却依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笼罩,但她刚才竟然因为路明非的一眼而感到害怕,这让她心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好好好!路明非你翅膀硬了是吧!真的白养你了!如果你今天敢出国,那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婶婶被气得浑身颤抖,愤怒地说完这番话后,猛地拿起放在路明非床头的保温罐,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哎,老婆,等等我!”叔叔连忙追了上去,脚步匆忙。
他们在推开房门的时候还看到刚刚去买水回来的小胖子路鸣泽,就这样小胖子一脸懵逼的抱着水一起被拉走了。
病房里再度陷入了寂静,气氛中充满了压抑的紧张感,古德里安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情,他看向路明非有些犹豫。
“安排飞机吧。”路明非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样的平淡无波,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关心。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回不去了,从他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古德里安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明白路明非的执念是什么,但他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已经无法再融入普通的生活。
“血统觉醒吗?”古德里安喃喃自语道,声音低得没有其他人听见。
“我等下要赶飞机去BJ,叶胜和亚纪要赶回学校,所以只有诺诺能陪你去法国和普鲁士。”古德里安的声音稍显沉重,他转头问道,“诺诺,你会说法语和普鲁士语吗?”
“法语和普鲁士语,我都会一点,不过不太精通,如果只是旅游的话,应该还能应付。”诺诺点了点头尽量保持冷静,但心中依然有些忐忑,她虽然外表强悍,但面对眼前这个经历了不知名变故的路明非,她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
“明非,你觉得怎么样?”古德里安又转向路明非,语气中带着询问。
“无所谓,只要飞机能尽快起飞就行。”路明非平静地闭上眼睛,好像在努力恢复些许精神。
一种无尽的疲倦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既期待去往那两个地方,又害怕去面对那些可能存在的痕迹,他不知道这趟旅程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但他明白,只有亲眼见证,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