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终局

小光闻言，精神为之一振！佐为竟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想到这里，小光有种被肯定的喜悦，马上飞速从棋盘中抄起一枚黑棋，挟裹着万钧的气势，狠狠拍落在那个位置。

不知是不是小光的错觉，那枚小小的黑棋，在落下的一瞬间，仿佛给整盘棋都注入了生命，每一招，每一颗子，都变得鲜活起来。

桑原老头对小光的气魄暗暗心惊。再看小光落的这枚子，心中暗道，小子终于肯展开中腹大战了。苍老多年的心也被这小子激起了万丈的豪情。

嘻嘻，小子，那就让你看看我这现任本因坊的本事吧。

想到这，从棋盒里拈起一枚白棋，落在了四之十三。

战火渐渐向天元的上方蔓延，黑棋与白子渐渐胶合在一起，难解难分。

第七十四手，桑原老头将棋落在九之七，拿到了这盘棋第一颗吃掉的棋子。“喀拉”一声，圆润的一枚黑棋落在了桑原老头的棋盒盖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光却是微微牵起嘴角，内心有着十分的笃定，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他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九之七。]佐为沉声发令。

小光执子，在方才那枚白棋之下落定，好像刚刚被吃掉的那枚棋子丝毫不能影响到他，甚至是他有意为之……

桑原本因坊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吃惊，一时间惊疑不定。他手中抓着的棋子又被放下，深怕这是对方的诱敌之计。可是左看右看，那也只是一枚普通的被吃掉的棋子。

虽然心里已经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滴水不漏，桑原老头沉吟半晌，方才将棋下在了右上角，十七之七，正是作为前面第二十三手的上方，试图破了他对手右上方的厚势。

[十二之七。]

作为并不去管桑原老头在右边的作为，而是专心在中腹下着功夫。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落子时的“啪啪”声，以及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十分静谧。

小光下完第七十九手，桑原定睛一看，心下大骇！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中腹的劣势竟已被他扭转？而自己布的那几颗关键的白棋，此刻正在虎口之下！

如果要自救，那只有一条路！老头发了狠心，连忙抓起白子，落在了十一之九。

桑原本因坊瞪着眼睛专注在棋盘上，并没有看见小光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他等的就是这步！

[十之七。]

几乎与佐为的声音同步，小光迅速将黑棋拍在那个位子，提走了一颗白棋。

被提了一颗白子，就像白色军队的士气泄了大半，接下来几步交战又接二连三被提了子。再加上佐为在第八十七手下在了十三之三，利用右上方的厚势将黑棋定型，桑原老头便知道这盘棋是输了。

他从从容容地丢了棋子，承认输了。

没想到桑原老头会这么快认输，即使对手是佐为，能逼得现任本因坊在不到一百手的时候就中盘认输，也太可怕了。

“没想到老朽这么快认输？”

呆了半晌，小光才轻轻地“恩”了一声，而且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哼，看我下次不把你打得屁滚尿流。”桑原老头撇着嘴巴，捏捏自己酸麻的腿。“第八十手，到底是我考虑不周啊。”

小光挠挠头，讷讷地小声说，“……确实……”

桑原本因坊半眯着眼睛看着对面那个金发的小子，虽然下赢了棋，却搞得好像难堪的是他一样。桑原呼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才算放松下来，“没想到你会在那种地方设迷障，嘿，有意思，真有意思。”

老头思忖着，等回到棋院，一定要多找这小子耍耍，新初段联赛搞不好也可以试着去下一下。

扭头看看挂在壁上的钟，已经是十一点一刻了。

下棋的人从来不会觉得时间流逝的快。因为在每一秒钟的思考里，都有无数产生新奇招数的可能。

“再不去睡觉我孙女就要来催我了，小子你也去客房歇着吧。”桑原老头站起来，摆摆自己的的胳膊，便转身出了围棋室。

“……年纪大了……体力不……啊……”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小光的耳朵，几不可闻。

[嘿嘿，果然是执黑未败啊。]小光笑嘻嘻地对佐为说。

[嗯。]佐为的脸上是难掩的激动之色，[我很满足！真的是很好的一盘棋。]

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遇上这样厉害的对手。现代定石的运用使得围棋比起江户时代更为多变，更为凶猛！可是正是这样强烈的攻防，才让围棋兴味盎然，才让佐为心潮澎湃。

他又定定地看着小光，满脸都是笑意，[能再次遇到小光真是太好了！]盈盈的眸子里水光闪闪，[谢谢你……小光……谢谢你让我下这么好的围棋。]

小光看佐为这副又要笑又要哭得样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谢什么嘛，额……我们去睡觉吧！明天还要继续在因岛逛呢。]说完掉头就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这样子的佐为。

看着小光动作僵硬的背影，佐为低低地说了声[笨蛋小光。]便飞快追上去了。

第二天小光从桑原家老宅拜别时，桑原晴子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些小点心给他路上解馋。

“进藤君。”桑原晴子目不斜视地走在小光身边，送他出门。

“怎么了？”

“有一些事想拜托进藤君。”桑原晴子的声音沉静如水。

小光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桑原晴子，“请说。”

桑原晴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爷爷很喜欢你，我可以看出来。听说你今年要考职业棋士，想必能与爷爷对局的人是一定能考得上的。还请你以后在棋院，多多关照些爷爷。”“唉？”小光心想，这话不对吧？怎么说也是他关照我啊……

“我在东大念书，不是经常能见到爷爷，所以还请你像昨天一样，能经常提醒他少沾些烟酒。”沉静温和的声音娓娓道来。

小光脸色蓦地一红，原来昨天的事被晴子姐姐看到了啊……随即他联想到了一系列不好的词，什么鸠占鹊巢啦，什么越俎代庖啦……

仿佛看透了小光的心思，晴子抿了抿嘴唇，语气恳切，“我劝不动爷爷，所以拜托进藤君了。”

想到昨天那几不可闻的叹息，小光觉得自己应该应下。

“好的。”小光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