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究竟是什么人

小亮微微笑着问要不要让子，小光想着上次的经历，况且这次对方还是个小孩子，所以连佐为也没有问，便说不用。

“那我们来分先，黑棋贴目五目半。来猜子吧。”

“分先？猜子？”小光并不明白这些新出现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看来真的是个初学者啊，连猜子也不知道……不过能够在一个人的围棋道路上稍微提点一下他，似乎也不错呢。小亮一边想着，一边解释：“两个人分先下的时候，通过猜单双来决定。像这样，”小亮从棋盒里抓了一把棋子，“我抓棋子，你来猜单双，猜单就从棋盒里拿一颗子，猜双就拿两颗。”小光便在棋盒里摸了一下。“现在我们把棋子放开，看看你有没有猜对。”

一数之后，小亮抓了十二颗，小光抓了两颗。

“你猜对了，你执黑先行。”小亮将装黑子的棋盒推到小光面前。

小光拈出一颗棋子，仔细端详。就是这种小小的圆圆的棋子啊，却能让佐为这样的人物执着千百年，这其中到底有怎样的魔力……

这边佐为说话了，[十七之四。]小光依言将棋子放在左上角的小目位置。

塔矢亮则将第一手棋下在了四之三。

[十六之十七。]

[三之十六。]

[十六之五。]

咦？小光有点疑惑，怎么和上次跟那个大叔下棋的顺序一样？

而小亮的疑惑却是，秀策流？在现代围棋中收益不大的秀策流？

序盘一点点展开，此时的小亮早已收起了轻敌的心思，提起全部精神严阵以待。这个对手，虽然拿棋的姿势像是初学者，但是棋风很稳健，棋力很强……上次绪方先生与他的对弈，根本还没有开始。他并不是一个狂妄的小鬼，他有说“我很厉害”的资本。

不知为何，有点高兴……

“怎么了？到你下了。”

“额……抱歉。”小亮收回神思，那么，让我来看看你到有多厉害吧！

小亮开始进攻，然而对方都能一一轻松化解。虽然用的都是古老的定石，但依旧十分有效，直至将左上角的白棋全部逼死。小亮眼神沉了下来。对方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但是我还可以下！虽然死了一部分棋，但我还可以控制中央部分。手起棋落，小亮将战地转移到了中间地带。

佐为执着白扇，恬然带笑。虽然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棋力已经很不错了。难怪小光会将他视作一生的劲敌。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究竟能下到什么地步吧！[八之五。]

小光落子。

塔矢亮登时心中一颤。这个是？！这不是最强的一手，也不是最好的一手。他在试探我会怎么下，他在观察我的棋力！从很高的地方……

小亮感受到一种与高手对弈时才会有的压迫感，对面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啊，下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好累，果然对弈对我来说还是太早了。”小光下完棋，背着书包准备回家。

市河小姐看着这个跟小亮同龄的孩子，心里面默哀又一个被小亮虐菜的花骨朵啊……“啊对了，最近有个儿童围棋大赛，给你去看看吧。”

小光接过宣传单，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市河小姐看着他黑色的后脑勺，心里面想，跟小亮对弈啊，再等个五十年吧……却听见棋室里传来喧闹声。“输了？怎么可能？”“小亮老师输了？”

输了？小亮……竟然输了？

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佐为，今天的那个男孩子怎么样？厉害吗？？]

[恩。作为一个跟你同龄的人来说，很厉害。]

[哦……]小光心里面有种奇怪的空洞的感觉。很厉害的下围棋的小孩吗？为什么觉得佐为和那个孩子都离我这么远呢？有种害怕会赶不上的感觉……为什么？想起临走前那个孩子执着地盯着自己的眼神，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好像很慌张，又好像很寂寞……

妈蛋！自从遇到这个鬼魂，连自己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回家啦！]

[……哦……]跟在后面的佐为有点莫名其妙，小光为什么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另一边，小亮一回到家，就不怎么说话。明子夫人便觉得有些奇怪。小亮鲜少和同龄的孩子玩耍，算不上活泼，可是在礼数方面确实绝对用不着操心的。可是今天回家时都没有打招呼，这是怎么了呢……

可是明子作为一个贤内助和一个好母亲，知道有些事要让男人们自己解决，就也没有问。

饭桌上，来家里检讨棋局的芦原先生问起：“小亮今年准备考职业棋士了吗？”

小亮沉静地回答：“我准备再自我提高一些才去考。”然后看了一眼绪方。

绪方深感被看得莫名其妙。没理由啊，自己最近并没有惹小亮不高兴吧？

“再迟一些也好。”这时塔失行洋发话了。“小亮有自己的想法就去做吧。”

“谢谢父亲。我吃饱了。”小亮打了招呼便离席了。

饭毕，绪方到了院子里准备抽根烟，没想到小亮正坐在廊檐下，盯着月亮发呆。绪方在他身旁坐下来，调侃他“小亮也有心事了？”塔矢门下的绪方在外人看来是个冷酷又犀利的棋手，但是对待恩师的儿子，绪方打从心里觉得就是个弟弟。虽然这个小鬼有着可怕的棋力，很努力也很认真，但是小时候软软的样子还真让人怀念啊……这会儿就已经在看月亮想心事了，莫非是有了心仪的女孩子？那我不妨来教他几招……

没想到小亮却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绪方说：“他并不是没有必要在意的人。”

绪方片刻怔忪，不一会儿就想起来，小亮说的是几天前那个与自己对弈的狂妄的小鬼。

“怎么？你与他对弈了？”

“是。”

“你输了？”

“是。恐怕即使是绪方先生您，也未必能在他手上讨到便宜。”小亮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里，留下绪方在原地对着月亮发呆。

嘁？就凭那个小鬼？

虽然小亮很厉害，可毕竟还只有十二岁。纵观整个日本棋坛，能力在绪方之上的，一双手数的过来。况且很多年纪大些的都在走下坡路，小亮凭什么以为能赢他也就能赢我呢？

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