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正月二十八。

天降瑞雪，映月轩乃至整个萧府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忙叨了起来。

萧悠睁开困倦的双眸望着头顶上的帐子，数着帐上挂着的香囊上面的络子，就是不想起。今日是她的及笄礼，听着院中悉悉萃萃的走路声，无声的叹了口气。

“小姐？该起了。”半梅在门外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萧悠未应声，只是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袍过去将门拉了开，一股冷风夹杂着雪片飞到了屋内，她略微瑟缩了一下。

不过这清新的空气倒是让脑子清醒了不少，雪还在下着，偌大的院中布满了一连串的脚印。

“小姐！”半梅无奈，要不是手中拿着装了热水的铜盆，准是一把将萧悠推回了房里。无奈只能跺脚：“身子才好利索，要是再染上风寒，夫人准扒了奴婢的皮！”

在宫中私下传来的消息，萧府自是知道了宫中贵人已经将萧悠和赵信的婚事定在了二月十八，这些日子小潘氏简直有些焦头烂额，又是及笄礼又是大婚，恨不得长了两个脑袋四双手才好。

一方面忙叨着府中事宜，另一方面又要仔细顾着萧悠的身子，好不容易把上次中的毒调理好了，这会子萧悠要是在出点什么事儿，小潘氏怕是要晕过去了。

萧悠撅嘴做了个鬼脸，乖乖的转身进了屋内。半梅将铜盆放好，伺候她梳洗。

过了一会儿半菊也来了，将萧悠今日要穿的衣裙放妥当便上前来帮着半梅给萧悠梳头。正忙活着，院中一阵热闹，原是二房的几个姑娘伴着萧淼一起过来了。

“哟！哟！哟！”萧芙人还没进门儿就听到了声音。

待到进了门，几个姑娘先后将外袍脱了，萧芙围着萧悠转了半个圈儿：“看看这是谁家的美娇娘，肃王爷简直是撞了大运！”

萧芙也不是恭维，此时萧悠发髻已经梳好，脸上是淡粉色的桃花妆面，整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显得有点小妖娆，有点小美好，又有点小勾人。毕竟年岁在这里，萧悠此时已经有点子女人味了。

“大姐姐怎的浑说，什么美娇娘。”萧悠啐道：“我可还没出阁那！”

“估计肃王爷现下要是在这里，恨不得登时将四妹妹扛回去才好！”萧淼跟着打趣，开起玩笑来比普通闺阁女子放得开，是自家的姐妹，她自己的婚事也定在今年开春，也算是待嫁妇了。这一屋子的姐妹就她和萧悠要嫁人，说起话来没那么多的顾忌。

萧淼话音落下，其余几人也跟着咯咯笑起来，萧悠跟着撒娇不依的嚷嚷。

笑闹了一会儿，几人将自己个的礼物拿出来算做是恭贺的及笄礼，萧悠一一收了看了，认真的感谢。几人心里也是熨帖，都知道萧悠房中必定不会缺这些小玩意，但是都是心意，让她们有一种被重视尊重的感觉。

“小姐，该穿衣了。”半菊捧着衣裙上前来。

窗外已经有亮光了，再过一会子各家前来恭贺的小姐、夫人们都要上门了。今儿萧悠是主角，只消得坐在行礼的正厅旁边的偏厅美美的等候及笄礼开始便可。

只是也是要早早的坐在那里，保持微笑，有些相熟的小姐、夫人也是会跑到偏厅闲着无事吃些茶水磨磨牙的。

“这可是大伯母早就找京中最好的绣娘给你定制的，当真是漂亮。”萧芸感叹。

萧芙和萧贞表示同意点了点头，一屋子要属萧芙心里面不是滋味，也不是嫉妒，只是感叹罢了。她当年及笄的时候，宋氏可谓敷衍的可以，不仅给她请的赞者不甚上得了台面，连衣裳这种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十分的寒酸。

萧淼的及笄礼小潘氏自是不会让旁人说出什么，在京中庶女之中，算是很有脸面的了。萧芸的及笄礼因着老夫人和萧悠的关系，办的也很好。至于萧贞，这回没了宋氏，估摸着也是错不了的。

哎……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心中难免有些小纠结的情绪，却被萧芙很好的用笑容掩盖了过去。如今宋氏不再把持二房，只盼着自己能订一门好亲事，也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是！

这时半菊已经衣裙抖开，定睛一看，脸色登时白了：“小……小姐！”

只见那衣裙是时下流行的掐腰式，穿上十分的显腰身，袖口是宽大的带着金色丝线点缀，整件衣裳都是小潘氏托人从南方带回来的金贵锦缎制成，嫩粉色有些偏紫，上面是请的京中顶尖的绣娘手工绣的双面绣牡丹花儿。

只因粉紫色十分趁萧悠的肤色，而牡丹花儿雍容华贵偏偏萧悠压得住，可以想象萧悠穿上这套衣裳定是艳惊四座的。

而此时，那漂亮的衣裙，袖口处的花边被撕的稀巴烂，内里的金线外翻，看起来狼狈不堪。

“呀！”萧芸捂嘴惊呼，这可如何是好！

一下子一屋子的人瞬间慌了神，眼瞧着就要到时辰了，这下子岂不是要丢大人了。

“这是谁人做的，怎的这么缺德！”萧芙喝道，一边喊着一边还观察着萧悠的反应。萧府中人口有限，女子更是就这么几个，要是萧悠想着是自己二房的几个姐妹见不得她好，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这般好的感情，这下子岂不是要离了心了！

萧悠察觉到了萧芙的不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知道，二房的几个姑娘才不会蠢到在整个萧府都在小潘氏把持之下的时候，找这种无脑的麻烦。

但是想来想去，萧悠扶额，觉得心累。

好好儿的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学妇道人家搞这种小动作？今日之事，除了二房嫡子萧全，她实在是找不出旁的人了。

但得他要是聪明一些，就该好好的当着自己的萧府二房嫡少爷，就算是不努力考取什么功名，萧丰看在萧嘉艾的面子上总不会不管他，到时候混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全了宋氏的脸面。

偏偏是个蠢得。萧悠叹气，如此也好，这样看来萧昊才能有出头之日。

“小姐，奴婢还是去禀告夫人吧！”半菊垮着脸，眼角通红，内心自责极了。萧悠的衣裳一直都是她在打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真是自己想要掐死自己。

“拿来。”萧悠接过那衣裙，见袖口处薄纱翻起，线头乱飞，歪了歪头便动手利落将那袖口处的薄纱扯了下去，瞬间衣袖处变得光秃秃的。

“啊！”半梅忍不住惊呼，心道完了，这下子是彻底毁了。

“华儿~”萧悠扬声将严华唤了进来，见严华一脸疑惑，只笑眯眯：“华儿，只盼着你那花房中的牡丹花够多呀！”

萧府前院偏厅。

此刻已经很是热闹了，老夫人在厅内陪着几家夫人闲聊，几个小姐坐在窗边的短榻上向外张望着。这些小姐身份皆是不高，听闻萧家两个嫡子还在京中，虽然大的已经订了亲，可是还有个小的呢不是？再者说，要是能被大的纳个良家妾，在座的估摸着也有能愿意的。

小潘氏则是屋里屋外的忙翻天，没办法，这么大个萧府只得她一个女主人，真所谓是‘痛并快乐着。’

来往的夫人无不见面先要笑三分，以前的是看在小潘氏是左相府的人，现在的是眼瞧着人家要当皇家丈母娘了，肃王瞅着又是个得宠的，还不上赶着巴结？

“萧四小姐来啦！”不知哪个坐在窗边的小姐惊呼一声，众人将目光转向了门口处，只过了一会儿，一个亭亭玉立的人儿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萧悠小脸挂着恬静的笑，外面披着一件银白色狐狸毛大氅，毛茸茸的领子映的小人看起来好不可爱。

“悠儿给各位夫人问安。”微微屈膝，算是全了礼数。

好些个夫人险些凳子都坐不住，彷佛受了这个礼比针扎还难受似的。虽然是个小丫头，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以后的肃王妃，身份高的很，日后见面保不齐自己还是要向人家行李问安的。

“使不得！”一个有些微胖，脸蛋圆润，姿色平凡的夫人连连摆手。

萧悠看去，觉得瞧着眼熟。

老夫人在主位悠悠开口：“小辈理应这般，万夫人言重了。”

萧悠恍然大悟，原是万家，与大哥萧立订了亲的万家。

“就是，一个小辈儿而已，万夫人何至于此？”颇为尖锐的声音，话里话外的透着让人不甚舒服的气息。

说话之人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手中还端着一杯茶，眉梢眼角没有什么善意。身着棕色衣裳，脑袋上带的颇为富贵。

萧悠挑了挑眉，元家的。

对，就是那个之前被萧立气到退婚的元家，他家的女儿元茹涵也是与萧立有过婚约的。

有意思。萧悠以为这元家似乎是要与萧府老死不相往来呢，这会子看着却又不像。这元夫人都来了，想必元茹涵也不会缺席，只是这厅内却是没看到人影。

元夫人这话说的让人不舒服，虽然万夫人的做法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但是毕竟与萧府是铁板上钉钉子的未来姻亲关系，老夫人心下很是不开心。

但是来者是客，老夫人也仅仅只是斜睨了一眼元夫人，便招手将萧悠唤到了身边，一一将这些夫人介绍过去，萧悠则是脆生生的问好。

这时，门帘再次被掀开，进来了两个小姐，其中有一个与元夫人气质长相相似的少女，萧悠一眼便看出来是元茹涵。

元茹涵身着大红色的衣裙，整个人气质张扬外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今日的主角呢。

这个时候榻上的几个少女没了声响，脸色精彩的看着榻上坐着的一个清秀少女，那少女身着翠绿色衣裙，看起来清爽舒服。

萧悠抿了抿嘴。

不知萧立如果在这里应该是什么表情，‘新欢旧爱’……啊，不对，总之这偏厅有好些热闹可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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