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遗世

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

被洛泽抱在怀中的锦夜纠结着这个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十分复杂的问题。杀，他是刘笑宇的敌人，他死了，于刘笑宇于自己于整个安国都有利；不杀，锦夜通过短时间的相处发觉他并不是如传闻中说的那般坏，他或许奸诈了些，但那是战争权术的需要。

锦夜就这样揣着匕首窝在他的怀中，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锦夜望着他好看的下巴线条，想起他精致苍白的脸庞。他，很何其不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突起的喉结，纹着“乂”字的好看脖颈，怦怦的心跳声，带着遥远清冷气息的怀抱。锦夜知道，只要自己动手，血液就会从他的颈动部脉喷涌而出，然后他会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随即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或许他死的时候仍旧会惊恐的睁着眼睛，后悔、不甘、无可奈何……

“你还要我抱你多久？”洛泽看着那个盯着自己发呆的女人好笑的问道，已经着陆了，她还没有反应：“当然，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这样一辈子抱着你不放手！”

锦夜翻了翻白眼，从他身上下来，微微拢了拢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就在刚才，她失去了一个逃走的好机会。

“我们要到这落脚么？”出现在锦夜眼中的是几间破旧的茅草房，孤零零的屹立在这荒芜的草坪之上，肃杀中透露出与世抗争的那种坚强孤独的味道。

“把你袖子里的东西交出来。”虽只是一瞬，洛泽却眼尖的注意到那个细微的动作。

好敏锐的眼神啊！锦夜感叹。随即把袖中那把银质匕首扔了出去。

“为什么不杀我？”洛泽笑道。细细的把玩着那把古朴的银质匕首，轻轻抽开，刀片微微散发着幽幽白光，静静的倒映着他精致的脸。洛泽知道，只要用它在自己喉咙处轻轻一划，自己定会一命呜呼、死不瞑目。

“怕你的血脏了我的刀。”锦夜白了他一眼，随便扯了个谎。

“这玩意好精巧，送我怎样？”洛泽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把银质匕首，冲锦夜要求道。

“随便，反正刘笑宇送我蛮多的。”这把匕首是元宵的时候刘笑宇猜灯谜赢来的奖品，她还记得自己用这把匕首刺过刘笑宇一刀。

“切，我不要了。”说完便把匕首扔给锦夜，似是怕这匕首脏了他的手一般。随即也不管锦夜，大步的往那几间破旧茅房走去。

锦夜拿着匕首，望着那个黑色背影，不置可否的努了努嘴。他，不怕自己杀了他么？

想了想，锦夜把匕首收好，跟着那个黑色背影走向那几间茅草房。

推开门，洛泽不在。锦夜有些奇怪，明明他刚往这里面进来了的。

“洛泽，在么？洛泽……”锦夜一面呼唤着那个明显生疏拗口的名字，一面细致的打量起这屋内的摆设。简单别致的木头家具摆放的极其雅致，虽说有些陈旧，却仍不失古朴大方。屋子很高，开着窗，称的这房间更加干净亮堂。

“洛泽！”舌尖顶着上颚，锦夜轻轻吐着他的名字，没人邀请，她绝不会进内堂。

不一会儿，站在原地东张西望的锦夜被一幅画吸引了过去。一个巨浪汹涌而来，冲击着一块突出水面的岩石；低矮的雨云遮盖过薄暮的天空为背景，在起伏着。这幅画给观者一种无可抗拒的震撼的美，但令锦夜更为震惊的是那落款，居然是自己的父亲李默李大人。

一枚暗器划过空气呼啸而来，不容细想，锦夜直觉似的把身子往右移，躲过那枚暗器。

好险，幸亏自己身法还不错！锦夜感叹。刚才那枚暗器将那小半块泥墙都打破了，由此而知的是这暗器发力之大……

不容锦夜缓过气来，又一大堆的暗器杀气腾腾的冲锦夜袭来，不，那不是什么特别的暗器，那只不过是一些黑白双色的棋子。

什么人，竟可以用棋子制造出如此强大的杀伤力？什么人，居然要对自己施与这般毒手？

锦夜险险的躲过每一枚向她袭来的棋子，长久的历练和修行，她已经不是那个会被三个家仆打的左支右绌的李锦夜了，她变强了。但那些棋子似乎是要试探自己的深浅一般，每一颗都要锦夜全力以赴的躲过。

“诶！真没想到，李家后人竟如此不堪，玄机三层的功力都抵御不住。”密集的攻势停住，一个苍老却不失庄严明亮的声音传来。

锦夜稳住那紊乱的呼吸，静静的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中由洛泽推出来的老人。灰白的头发下依旧俊朗刚毅的脸，眉目间隐隐有股睥睨天下的傲气，虽坐在轮椅中，气势却不容逼视。

玄机，玄机，无由的，锦夜想起了英雄榜上排名第三的玄机老人，叶玄机。如此高超的武艺，如此卓绝的气势，那玄机老人定然就是他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女娃子，用不着对她要求这么高！”洛泽帮忙说话 。

“哼。”玄机老人极其不屑：“女娃就不要好好习武，传承前辈所创的技艺了么？”

这话说的锦夜羞愧的低下头，刚刚自己都在为自己的武艺进步而沾沾自喜。而实际上，那些所谓的进步于这个世界的那些强者而言实在微不足道了些。说到底，终究是自己太弱太弱了！

“而且，”玄机老人继续感慨道：“李家的男娃又怎样，除了能画些山水画又还能做什？性格又软弱多情，一点也没能够继承到李默那混小子的传统！”

李家男娃，画山水画……

“你是说流云么？”带着七分震撼和三分疑惑，锦夜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同自己言语相投、默契十足的流云大师，他，在这玄机老人口中，竟是自己的兄长！

玄机老人白了锦夜一眼，缓缓道来：“当年燕无暇钟情于你爹李默，不计名分地跟了他三年。只是你爹李默真真铁石心肠，那么好的女孩子，他居然不要人家。那燕无暇这三年里先后为李默诞下一子一女，后来因了你父亲的绝情，带着长子离开，女儿则留给了李默。据说那女孩子因为母亲离开大病一场，后成痴傻，不过看你长得倒还伶俐，就知道传闻有假。”

“你说燕无暇是我娘！”锦夜更为震惊了。那燕无暇到真真算得上奇女子了，不说那英雄榜上第七的排名，她那绝世的风华，在当年，在京都，真是轰动一时，比现在的风舞还要火些，传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绝，人长得更是倾国倾城天下。

想到这，锦夜不难理解玄机老人眼里的那份失落了，李默跟燕无暇的女儿，她，还真太逊了！

那玄机老人听到这话，再次翻了翻白眼，看来传闻也不见得完全是假的，这女娃子想来那一病倒真的病得有些傻了，连自己亲娘都不知道。

“女娃子，过来！”玄机老人冲还处在震惊当中的女孩招手，她，无论风采神韵、相貌气质都像极了她的父亲李默李大人，只是这女娃子，武艺也太差了些。

锦夜看着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这一刻，在她的心目中，竟觉得她很和蔼，有点像自己前世的爷爷，总是温和睿智的看着自己，耐心细致的督促自己，习武、学琴、练功、做人……

玄机老人将自己结满老茧的手搭在锦夜的右手腕上，沉吟了片刻，皱着眉道：“你的武艺，是新近学的。”

“嗯，只学了大半年，不深。”锦夜在这老人面前极其坦诚。自己只不过是年初的时候才拥有了这具身子，时光荏苒，再过些时候便进入了下一个冬季、下一个年初。

“啧啧啧，那你到真是天才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将内功修炼到了第四层，而身法，更远在这之上。”玄机老人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刚才的生气失落显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经验、狂喜。

“前辈过奖了，我的武艺于前辈而言太微不足道了些。”锦夜谦逊的答道，随即注意到洛泽一直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那眼神，望的锦夜心里直发毛。

“根骨也很不错，很有灵性。”这玄机老人一脸“看媳妇”的表情，对锦夜自是越看越喜欢：“你武功是你父亲教的吧！那小子，虽然之上个文弱书生，从未习武，可偏偏对武学的领悟却是登峰造极，让人不得不叹服！才大半年，就将一从未习武的女娃打造成一个中上的高手。”

“额……前辈过奖了，我的武艺是自己闲来无事瞎练的，与家父无关。”锦夜看那玄机老人对自己真的喜欢的紧啊，说不定，锦夜忍不住猜测，他会指导自己的武艺的。要是有这么个绝世高手指导自己，那么自己岂不是可以进步神速。

“啊！好！好！好！”玄机老人笑着接连称赞了三个“好”字，随即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人无比震惊的话：“你拜我为师吧！”

没等锦夜反应，洛泽便不满的抱怨：“老头，你不是说你从不收徒的么？”洛泽委实不满，自己多次想认他做师父，他都推柜着说这辈子除了叶家后代便不再亲自教人习武。

“成不成？”玄机老人不理会洛泽，满含笑意的望着锦夜。

而锦夜却陷入了沉思，自己是希望他指导自己武艺，让自己少走弯路。只是拜师，未免太过了些。随即锦夜望向那满含期待的脸，拒绝一个自己很喜欢的老人，不好吧！

“绝对不成！”锦夜正想答应，一个无比狂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意识的，锦夜回过头去看来人！

锦夜看着那少年以及他身后的明亦，渐渐笑了开来。这少年，还真是个性型男啊！一米七几的个子，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五官明朗阳光，头发仅寸许长，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股傲气和霸气。锦夜惊讶于他的发型，若放在现代，这男人决计算得上是个潮男，只是古代，难免有不孝之嫌。

而明亦，当锦夜看向他时，他只是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满是哀伤。

那少年看着锦夜微微愣了愣神，随即缓过劲来：“死老头，你还好意思收徒，三个月之前你就败在我手上了，这徒弟，要收也得我来收！”

这话说的锦夜、明亦、洛泽皆是一震，这少年，若没撒谎，那也实在太强了些！

“话不能这么说，玄机老人潜心研究武学几十年，心得体会又岂是你个十几岁的小孩可以比的！”锦夜站出来为玄机老人说话，听的玄机老人感动无比，眼中微微闪着泪光……

“切，就他，能有什么心得体会，除了误人子弟就什么都不会，反正你绝不可以拜他为师就对了！”少年想不出什么好理由，霸道的说道。

“叶无云，我好歹教了你近十年的武艺，有你这么说你爷爷的么？”

锦夜看了看玄机老人带着些许无奈和愤怒的脸，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一脸稚气和痞气的叶无云。爷孙，怎么看也不像啊！

“所以啊！你让她拜我为师，我的徒弟自然也是你的后辈！你也一样可以指导他！”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锦夜冲着玄机老人立马行大礼拜师，要是再磨蹭下去，自己非变成这小屁孩的徒弟不可。

“你……”叶无云气结。

“好，起来，起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儿，无云的师叔啦，你可要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他啊！”玄机老人一脸惊喜，看着那边快气炸了的叶无云笑的开怀而得意！

“谢师父，徒儿一定替你好好管制无云师侄！”锦夜异常的恭敬有礼，有一个在武林中威望极高的玄机老人为师，又一个比玄机老人还要厉害的叶无云当师侄，于自己而言，终究是一件不错的事！

“死老头，死女人，你们……”叶无云指了指叶玄机，又指了指李锦夜，摔门而出。

锦夜这才从拜师的风波中回过神来，想起刘笑宇，看向洛泽：“你把我带来这干嘛哦！”

“徒儿有所不知，把你带到这是我的意思，我一直想看看燕无暇的女儿，诶，说来，这又是件极其遥远的往事，这事儿，不急，以后跟你说。现在，为师要去研究阵图了！”说完，玄机老人推着轮椅走进内堂。

“只是这样么？”锦夜望向洛泽，她清楚的记得，他要联合明亦杀刘笑宇，那么带自己到这又是为何？

“还能怎样？”洛泽冲锦夜眨了眨眼：“我去看看无云小兄弟！”说完，迅速的离开。

锦夜无奈，最终走到明亦面前：“你……算了……”锦夜跟他，突然变得尴尬起来，谈不上恨，喜欢已成过去式，所以只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我出去透气！”说完，锦夜便离开了这间让人生闷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