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人把烛

下水去捞宝，也叫做点金，里头的规矩很大，船上的碗和杯子，都必须口朝上，就是怕沾上翻字，导致翻船。

我这第一次出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家里带孝的人，真是有够晦气的了，有心想要换下一家船屋，可是眼见时间来不及，我只好悻悻吐了口唾沫，把自己需要的东西一股脑的报给了柜台后面的小娘们。

“你懂分水点金术？”

女人紧盯着我背后的锚叉，在定水点金术里面，锚叉也叫分水尺，不仅可以放入水下，去测量水下的深度，更可以根据锚叉抛下水后带上来的东西，去判断水下到底有什么。

“略懂吧。”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午夜十二点了，要想下水点金，必须要在那个时辰下水，多一分钟少一分钟都不行，我不想和她浪费时间，就有些应付的说道。

“六只白公鸡，再加上蜡烛和香，一共是430。”

女人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急迫，对我报了个价格，因为做的是那些专门下水发财的水耗子的生意，船屋里东西的价格，至少比市面上贵四五倍还多。

“你就一个人下水吗，连个把烛的也没有？”

点金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做的活，至少要两个人，再往前推，则需要三个人，甚至还需要一艘拖船，上面带着大捆的粗麻绳。

下水点金的那人，俗称叫做点金御史，在下水点金的时候，为了保障安全，腰上会绑上足够粗的麻绳，另外一头则连在拖船上。

点金御史下水后，他在水下的安全，整个人的命，也就等于交给了船上把烛的那个人。

把烛者不只要有足够的眼力，而且对于心理素质也有着很高的要求，点金御史下水后，身上栓的麻绳上会拴上一根公鸡最漂亮的尾羽当做浮漂，把烛人就靠着自己的眼力和经验，通过浮漂来判断水下人的情形，一旦有变化，立刻要给拖船上的人发信号，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把点金御史拖出水面。

这是个技术活，按照水耗子的规矩，一夜之间，就只能下水一次，不管收益如何，就只是一锤子买卖，如果水下的点金御史没事，却要拉人上船，那就等于断了大家的财路，反之，点金御史在水下遇险，却不能及时把他拖上来的话，那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已经有电动绞索代替了拖船拖人的作用，所以，基本上只要两人就够了，一个下水点金，一个负责把烛，手里拿着电动绞索的遥控器，看情况不好，电钮一按，就能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时间仓促了点，所以没找把烛人。”

我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入水的点了，就有些着急的催她赶紧给我准备好我需要的东西。

“我多少学过看烛的功夫，可以帮你把烛，如果信我的话，老规矩，肉汤。”

女人相当认真的看着我，一双明亮美丽的丹凤眼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心说这小娘们可真是个尤物，光是水灵灵的眼神，都看得我有点上火，都快赶上狐狸精了，心里暗暗的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小狐狸。

那句肉汤，可是地地道道水耗子之间的行话，意思是要把我下水后捞上来的东西分走三成。

“断背的鲤鱼，吃不了龙门沟的水草。”

既然她是个行家，我也索性用爷爷小时候教我的切口去应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现在重孝在身，又是个女人，虽然水耗子的规矩里，并没有有孝在身的人就不能下水，也没禁止女人上船，事实上，很多出了名的水耗子都是夫妻搭档，可是她这样我总觉得不吉利。

“床子里的红背鱼，哪里能吃泥里的烂虾。”

小狐狸打开脚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递给我，借着灯光看过去，我发现她的脚上穿着黑色细跟吊带凉鞋，足踝曲线曼妙，隐约可以看的出来，脚趾特别分明，标准的美足。

她的意思是，自己绝对是老手，并且不白让我带她下水，会有好东西给我，而那包裹里的东西，就是她送我的。

我本就对丝袜和美足很感兴趣，心跳的飞快，小狐狸笑的很妩媚，对我晃了晃纤细的手指头，让我把那布包打开看看。

布包里面的东西，是一件不知道用什么鱼的皮子硝成的水靠，防水性好，而且手感特别柔软，水靠上放着一双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手套，不用看，也知道是好东西。

水下不同地上，里面生长着很多的奇怪的生物，其中很多都有着剧毒，说见血封喉都不过分，哪怕是一片极不起眼的蛤蜊壳，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小命，所以，下水的时候，必须要有足够好的装备，把全身的皮肤都包裹起来才行，连半点肉都不能露。

“帝兽比目，床子里产子。”

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合适，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男女下水，不是夫妻也是姘头，彼此间早就睡出了默契，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让她把烛，确实有点不合适，如果真的想和我去的话，那也得等以后和我睡一次再说。

这话说的很暧昧，人家还在戴着孝呢，我就说这种话，的确是显得有些轻薄了。

“我我其实是开玩笑的，你要想和我去的话就去吧，不过，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就这么个小破船，进不了深河，所以应该也用不着把烛人，凭我的水性也能应付了，你要愿意去就去吧。”

眼见她粉面含怒，我也只好答应了她。

小狐狸脸上的愤怒明显平复了下来，让我赶紧把东西带上，时间过了，这一夜的时间可就浪费了。

没办法，我只好跟在她身后去了船屋后面的仓库，里面的铁笼里已经装好了白毛公鸡，香烛之类的东西也都放在一只只塑胶手包里面，很显然，有很多人都来买这种东西，所以她都已经打好包，随拿随走了。

我提了一笼公鸡，一包香烛，正想把船推下水，小狐狸却叫住我，说我还没有开船舷。

这也是水耗子下水之前的古老仪式之一，在船下水之前，要杀一只白公鸡，把它的血涂抹在船舷上，鸡血辟邪，用来驱赶那些水里的邪灵恶鬼开路。

对于这些古老的东西，我并不怎么重视，听她这么说，连忙取出一只白公鸡，用随身带的刀抹了脖子，鲜血在船舷上涂抹一遍，就把船推进水里，小推车留在了外面，顺势跳上船，对她伸出了手。

小狐狸雪白的小手拉住我，动作异常敏捷的跳上船，我把柴油机打开，小船立刻突突的响着，朝着远方开了过去。

我打开身上带来的手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根据《二十四路分水淘沙点金诀》分析着水文的情况，船向前走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停住了船，取下了背在后背上的锚叉。

那是一块水流还算平缓的地段，我们这边的运河，位于黄河与通济河的交汇处，所以水里含沙量大，水虽然比不上黄河里的黄汤子，可也是泛着黄色的。

如果在普通人的眼里，这里的水质和其他的地方完全没什么不同，但是，在我的眼中，这里却是别有一番情形，这里的水，颜色其实是有细微变化的，就像是下面有一个小漩涡，不断的在旋转，按照《二十四路分水淘沙点金诀》的记载，这叫做黄沙蜗生，下面的河床，铁定是经过旋流冲刷后形成的。

因为旋流的关系，这里的水沙流动很大，但是，一些密度很大的瓷器铁器，却很可能就常年累月的积累在河床里的沉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