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雪一失神,皱眉沉吟道:“西海成了秽海……开什么玩笑!那人界从此岂不是黑白颠倒,恶邪丛生?”
倒看不出,从来只知吃喝耍玩寻找阿姐的小凤雪,居然颇有悲悯之念。
或许,这是仙的本性植?
白狼哼了一声道:“小凤凰,你头疼什么?这该是那些天尊们头疼的事。实在了不得,把皓灵天尊还给人家潇潇公主,不就啥事都没了?堕”
宁丰一时没认出这狼就是当年他们不屑嘲笑过的笨狼,居然肯怒冲冲地跟他辨论道:“哪里来的不解事的小妖?皓灵天尊已经魂飞魄散,该从哪里找回?何况魔道奸邪,我等恪守仙规,理应宁死不屈,岂有妥协之理?”
白狼道:“那你就和魔帝你死我活去呗,找我们做什么?”
宁丰将我一指,变形的脸因悲愤变得颇是狰狞,“若非因为她,陌天行怎会灭了我们赤城满门?元修大师伯又怎会死?”
纵早知陌天行手段,此时听得亦是心寒。他竟灭了赤城满门,连赤城的掌门都杀了?
师父却在叹道:“我就说元修那老儿小气。我听说他不惜将那淬灵泉水尽数浇泼毁去,也不肯让魔帝得手,便晓得这事无法善了。魔帝那性子比他还暴烈,这般闹将起来,不出人命才怪!”
静虚冷笑道:“他是魔界之主,不惜乱了三界规矩到赤城逞强,我们焉能容他!既然他宝贝这个孽畜女儿,我非把她捉昆仑去,当了他的面把他的心肝宝贝挫骨扬灰不可!”
挫骨扬灰……
这老儿也忒高看我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骨啊灰的让他挫啊扬的……
如今我这身子都不用风吹,就能随时散架了!
师父皱眉,往袖中一掏摸,已挖出个长条形的木匣来,捻诀一指,那木匣顷刻变得大,足有三尺余高。
他将那木匣抛给景予,喝道:“景予,带你师妹去昆仑!”
景予怔了怔,连忙将那木匣接过负起,应道:“是!”
他一把拉过我,御起长天剑便飞空而起。
我很奇怪师父为什么要我去昆仑。
方才静虚说捉我去昆仑,我还以为他气迷糊了一时口误,如今师父也让我去昆仑,难道陌天行去了昆仑?
魔帝行事,从来就不是人。如果他心心念念想要拿到的淬灵泉水被元修刻意毁了,一怒夷平赤城山并不奇怪。
可他去昆仑做什么?
除了我师父,昆仑还有七位仙尊在,如赤明大师伯、广昊二师伯,都是距离天仙一线之隔的地仙,实力远在赤城之上。若他想把他们当软柿子捏,只怕很可能反被他们拍成烂柿子。
疑惑越来越多,可鉴于自己随时会化作一堆破荷叶梗儿,我再顾不得细想,先紧握了景予的手逃命要紧。
——虽说丢开师父先行逃命很不仗义,但留下来连累他显然更不仗义。
那厢静虚师徒飞身要来拦时,师父破袖飞舞,顿有数个深杳的光圈飞出,道道紧逼,硬生生将他们的脚步止住。
他长笑道:“要挫骨扬灰么,也是我们昆仑的事,干你们何事?”
静虚“呸”了一声,怒道:“你联手魔帝之事昆仑早已知晓,你以为你还算是昆仑仙尊吗?你虽可以借口不知叶菱身世逃避追责,他们也可以念着同门之情假装不知道你私自下山打探动静,可你私会魔帝、明知魔帝下一步会对付昆仑而置之不理,还听从魔帝吩咐赶这里来相救魔界公主,他们还敢把你当作师兄弟吗?”
远远听到这些话,景予脚下长天剑晃了一晃,我也差点摔了下去。
之前师父也说过让我认回陌天行这个父亲的意思,难道他为了我的事,当真与虎谋皮,和陌天行做了什么交易?
那厢金龙旋身摆尾,喷出烈焰冲天,一边追着,一边袭向我们。
“敖大哥!”
凤雪惊叫,凤羽一扬,澄澈气流如月光悠扬撒下。
那烈焰顿像被扑天而下的水雾当头一压,居然黯淡了不少。
白狼在旁飞快画过一道法诀,一枚青色狼头幻像猛地将那火焰一撞。看敖欢被撞得身形阻滞,他趁势飞逃向我和景予这边。
凤雪犹在诚恳地向敖欢说道:“敖大哥,你打谁都行,别打我阿姐行不?”
敖欢摆尾将他甩开,怒道:“凤兄弟,今日我最想打的就是你那个仙不仙魔不魔的阿姐!”
凤雪微哽道:“便是仙不仙,魔不魔,她还是我阿姐啊!”
敖欢冷笑道:“那你就别认我这个大哥吧!”
他猛一腾身,庞大的身体金光熠熠灼人眼目,却转动得异常快捷灵活,凤雪皱眉再唤“敖大哥”时,已被他那金爪当胸一爪击倒,“轰”地摔入残垣败墙内,烟尘四起。
“小雪!”
我失声叫唤。
白狼已奔逃到我跟前,见状立时慌了,扯了我衣襟问道:“姑娘,怎么办?怎么办?”
景予执紧我的手,低沉道:“敖欢知他来历,不会真的杀他。我们快……”
“走”字尚未出口,他的得失屏已经出手,如大团乌云,裹挟着屏面的水墨江山,扫向后面追来的那人。
白狼向后一瞧,已尖叫起来:“那条老黑鱼追来了,快逃啊!”
脚底竟似抹了油般,逃得更快了。
竟是梨渊婆婆见敖欢一时没能赶上我们,自己踏云追来。
景予自得了仙莲之心,修为本高了许多,只是蚀仙洞中受伤不轻,至今未复,万万不可能是梨渊婆婆的对手,自然也想尽快逃去。
可他的行动虽然快捷,那条可恶的老黑鱼行动得比他更快。得失屏威力非同小可,也只能暂时将她略挡一挡。
眼见她又要追来,正与静虚仙尊师徒对峙的师父忽然分出手来,灰扑扑的破袖扬处,数十道金灿灿的飞剑如箭雨嗖嗖射至,直扑梨渊。
师父的修为,远非我和景予能比。有形无质的数十飞剑又狠又疾,梨渊再不敢轻敌,喑哑地低吼了一声,旋身处黑袍如伞张开,将她瘦骨伶仃的身子撑得像一朵变异的黑蘑菇。乌金拐杖甩处,居然有金属撞击的丁丁当当之声。
梨渊被阻,景予趁机带了我和白狼御剑飞奔而去。
这时候绵绵却又不见了踪影,——就和当日卧龙村原微出现时无声无息消失时一样。
她三天两头遇到陌潇潇发疯,还能至今好端端活着,想来保护自己的本领还是有的。如今梨渊、静虚等的目标全在我身上,她趁机脱身应该不难。
转眼已飞到菱湖之上。
越过菱湖,便有密林,或许还能有机会藏身。
我师父皑东仙尊在师兄弟八人中虽然排行在第六,但他的实力绝不比三师伯四师伯他们弱,要对付受伤的静虚仙尊师徒应该绰绰有余。可加上敖欢就难说了,何况还有个梨渊……
正忐忑之际,前方风波突起。
原来一平如镜的水面蓦地大片掀起,琉璃般高高飞向天空,压于我们当头,然后迅猛扑下……
竟如泰山压顶,重逾千钧……
景予得失屏飞起,古檀木上的水墨河山奋力顶上,却又被迅速拍下。
耳边被骤起的剧响震得嗡嗡作响,脚下长天剑给打得猛然一倾,而四周不断翻涌出的水山又紧跟着重重压下。
景予握住我的手猛然收紧。
我知他稳不住,怕我摔下去会被冲散,连忙也捏紧了他的手。
分明又是梨渊遥遥施展的术法。
可此处有整片的湖泊,却比她平空幻出的海水更加威势惊人。
白哗哗的湖水翻涌着重重倾下,我们的身体立刻被水压得沉了下去,眼睛更是给打得一时睁不开。
两人的手便握得更紧。
我咬着牙凝神运力护住身周,静候术法之威减弱,才好伺机随景予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