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微将他一端详,伸手便搭向他脉门,听了片刻,皱眉道:“怎会伤成这样?”
景予面不改色,答道:“想带他们闯出去,可惜被獬豸所阻,我和凤雪兄弟都受了伤。不知师兄怎会到这里来?”
刚发现原微过来,我已在猜测是不是他再次闯入玄冥城,被那些长老抓住才丢了进来,如今看他衣冠如雪,姿容闲雅,便知他是自己进来的,心下也是纳罕植。
原微皱了皱眉,答道:“是那位绵绵姑娘又找到了我……还送上了一份地形图,标明了前往蚀仙洞的捷径,还帮我引开了一路的守卫。”
景予微愕,“绵绵……太胡闹了!堕”
这陌绵绵真是孺子可教,我不过随口一说,让她下次引人来救时附上地形图,她居然真的照办,还这么快便行动了!
可把原微送过来,岂不是又多陷了个人进来?
我还是想问问她,她这是救人呢,还是害人呢?
原微已道:“我问过这蚀仙洞的详细情形,大致只要通过獬豸所在的那个洞穴便能出去,并不需要和獬豸硬拼。虽说我们实力不是很强,但若我们三人联手,以兴亡镜眩其眼目,以荣枯藤缠其手足,以得失屏阻其行动,未必不能出去。”
景予静默片刻,低声道:“师兄太冒撞了!若是不能出去,我们昆仑一脉,岂不是更加后继乏人?”
原微拍拍他的肩,微笑道:“我们首先得相信自己能出去,才会可能冲出去,对不对?”
他又转头看向凤雪,温和道:“如今我们又多了凤公子相助,可以帮我们驱除对敌时的周围魔气,不致因魔气影响了术法威力,想来又可以多出几分把握。
他眉目沉静,笑容温文,话语间的和暖更令人心神一振,忽而也便开始相信,若是齐心协力,冲出去并非没有可能。
凤雪对原微并不熟识,一时也没把他和斩我手臂的元凶联系起来,闻言已道:“小弟自当竭力相助阿姐离开。只是我和景予都受了伤,阿姐又……又不大对劲,只怕对敌有点小麻烦。”
若我对敌时不打獬豸,却再打向他和景予,简直是要命了,岂止是小麻烦!
原微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神情依然有几分复杂。
然后,他踏前一步,伸手搭向我脉门。
他那纯正的昆仑仙家灵力立刻缓缓流过四肢百骸,无声地体察我脉络中的灵息。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气流极醇厚,甚至已经把我自身灵力完全压制,他自然很容易便能察觉出来。
我清晰地看到他秀挺的眉迅速皱起。
景予一手紧揽住我,一手却已搭在长天剑上。他紧盯着原微,缓缓道:“师兄,我且问你,若你身在绝险之地,有个妖或魔舍弃一切跑来和你同生共死,你是选择固执于仙魔之别和她割袍断义,还是选择与她相守一世,不惜同生共死?”
原微眸中闪过一道凛冽锋芒,淡淡在景予脸上扫过。
景予静静与他对视,黑沉的眼眸再无一丝退缩之意。
这时忽有人击掌而赞道:“好!景兄弟问得好!”
幽暗的洞中似有火光燎过,然后便看到了九尾狐窈窕绮丽的身影翩翩而来。
依然是明亮眩目的火红衣裙,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目。
原微放开我的脉门,猛地转身回望,原来的儒秀闲雅已一扫而空,恼怒之意形之于色。
他怒道:“若水,你来做什么?”
九尾狐猫一样优雅踏来,笑得明媚如,“我来问你一句话。”
原微便已俊颜泛红,怒道:“不必问!我不可能同意,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九尾狐娇嗔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原微冷冷道:“你已经问了七百三十五次了!”
嗯,上回九尾狐提到她已经向他求爱七百三十二次,估计近来又求了三次……
九尾狐“哎呀”一声,已是不胜之喜,“原来原郎记得我求爱的次数啊!看来原郎心中还是有我的哇!”
“……”
原微竟给她气得有片刻说不出话,好容易才恨恨说道:“刚才在洞外,你自己说这
是第七百三十五次问我!”
九尾狐掰着手指算着,叹道:“原来已经问了第七百三十五次了!哎,近来好像是问得太多了些,我们相识三百年,算来从前一年才问你两次而已!原郎,你说,这是不是证明我比从前更喜欢你了?”
凤雪牵牵我衣襟,悄声道:“阿姐,若水姐真的好深情好勇敢!我喜欢一个人一百八十年,到现在还没敢表白一次呢!”
景予在旁将我一扯,冷冷道:“记住,若是对方没主儿,你可以表白;若是对方已经有了主儿,你还是快闭嘴的好,免得被人拔光凤凰毛,变得山鸡也不如!”
凤雪便拖着哭腔喊我:“阿姐,景予又欺负我!”
我只得抚慰道:“小雪乖,你离他远些,他就欺负不到你了!”
“……”
凤雪无语般看着我,茶晶般的眼睛如婴儿般澄澈无辜。
那厢原微更给九尾狐气得不轻,其毒舌本性也便发作出来:“你越问越多,只能证明你老了,越来越聒噪,越来越讨人嫌!”
九尾狐便很忧伤,怅然说道:“可我这次没打算问你这个啊!”
原微不耐烦道:“那你打算问什么?”
九尾狐便妙目盈盈凝视着他,说道:“我和景兄弟一样,想问问你,若你身在绝险之地,有个妖或魔舍弃一切跑来和你同生共死,你是选择固执于仙魔之别和她割袍断义,还是选择与她相守一世,不惜同生共死?”
原微冷冷道:“我警告过你,不许跟进来!你一意孤行,只证明你呆蠢如猪,不可救药!”
若我被喜欢的男人这般当头痛骂,要么一头撞死,要么和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拼个你死我活;而九尾狐却只是幽怨地看着他,然后幽怨地看着我:“叶菱妹妹,景予这般骂过你吗?”
我想了想,答道:“我这样骂过他。”
在他自作主张冒充我,一心想帮我却一再害得我满心苦楚的时候,我的确这样臭骂过他。
若原微师兄对她全然无意,九尾狐这样的单相思也便毫无意义,给这样当头棒喝骂醒也未必不好事。
于是,九尾狐听得更抑郁了。
她道:“我虽是妖,可同样是仙身。这蚀仙洞能让你们魂飞魄散,也能让我魂飞魄散。我命都不要追他进来,他怎能还待我这般狠心?”
我叹道:“我和景予心心相印,若他有个什么,我也活不了,所以才跟你进来;原微师兄还没应你呢,你跟进来做什么?”
九尾狐白了我一眼,说道:“废话!他虽没应我,我心却印在他心上了!若他死了,我不是得守寡?长夜漫漫啊,可叫我怎么活?还不如进来陪他同生共死呢!”
原微已经懒得再看她一眼,更不去接她的话头,自顾取了几枚丸药分给凤雪和景予,让他们各自服了,又将我和景予携到一侧魔气稍弱处,围作一圈运功疗伤。
凤雪见状,遂飞落于我们中间打坐,立时有浅银色的光圈散出,缓缓将我们三人一起罩住,顿有不属于尘世的仙灵之气将我们包围,元魔之气立时淡了许多。
这魔气于我已无明显影响,但原微和景予却明显地神情一松,他们与我相联相通的昆仑灵力运转得也开始流畅起来。
因修行法门不同,我们运功之时,九尾狐帮不上忙,在我们周围转悠片刻,便越过用衣袍挡住的石屏,走向獬豸所在的那个洞穴。
我正对着那个方向,还未及发声警告,便听旁边的原微喝道:“若水,你做什么?”
九尾狐轻飘飘答道:“当个开路先锋,帮你们探探那只獬豸的虚实。”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已闪入通道,奔向那边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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