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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心魂之剑击中景予,他死,我活,找回丢失的魂魄,仗着东华帝君的仙莲,想必我未来还能活得好好的;当然,以我目前的修为,心魂之剑很可能会被他击碎,那么,我即刻三魂散佚,余下数魄无处可依,就是景予不收去,我也逃不过终结的命运。
不错,就是终结。
连荷梗都不是,连飞灰都不是,就这样魂消魄散,无声无息彻底从世界消失植。
没有了我,再不会愤郁难过,自然也算是解脱堕。
我想,我多半会得到这种极彻底的解脱。即便我没被收走三魄,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击倒景予;若是魂魄被收近半,那顶多只剩两三成把握了……
可景予怔怔看着飞向他的心魄之剑,双肩微微一动,似想躲闪,却又顿住。
而他的手,自始至终保持住最后施展搜魂夺魄的姿势,丝毫没有显出想击碎心魂之剑的意思。
那冰冷如霜雪的心魂之剑,如秋波含情,轻捷飞出,准确无误地从他前胸刺入,贯穿心脏,再从后背飞出,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空中……
血注激射而出……
而景予的身形已被剑上力道冲击得撞倒破墙,摔入满院的青草之中。
迸溅的血注飞落,嫣然的殷红在我裙裾盛开,如牡丹,如红梅,刺得我的眼睛好疼。
“景予师弟!”
外面的沙沙细雨声里,有人惊痛而呼,声音由远而近,似被这边的打斗惊动,正迅捷扑至。
心魂之剑一击成功,三魂便回返体内,我终于略恢复些体力,还未及站起,门前白影闪过,一道巨力当胸击来,亦将我打了出去,正跌落在景予旁边。
景予胸前血流汩汩涌出,属于活人的生命气息迅速自他身上抽离。
他煞白着脸,勉强支起肘,黯淡的黑眼睛深深向我凝望,喘着气低叹道:“菱角儿,我不能陪你看孤鹜峰那漫山遍野的紫堇了……”
我胸口阵阵憋闷,好容易咳嗽出来,却是一缕缕浅碧的汁液。
细雨潺潺里,是谁眉眼俱湿,模糊了眼前的一草一木,却在瞬间看到了昆仑山,看到了孤鹜峰,看到了漫山遍野热热闹闹开着的紫堇……
春光明灿里,是谁在拈微笑,又是谁在含情应答……
“景予师兄,香不香?”
“香。”
“喜欢不喜欢?”
“喜欢。”
----------------《景予番外:一身一命,有卿不负平生》-------------------
景予想,最初的最初,他是真心不喜欢菱角儿,甚至讨厌那个小丫头。
嗯,他指的是那个梳着羊角辫、整天开心得满山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同在昆仑,她和他仿佛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存在。
他住的抱一仙居,有十七八位师兄弟,无不举止端肃,谨言慎行,在师父文举仙尊跟前,更是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被师尊责备。
文举仙尊一向严厉,对他更严厉,严厉到近乎苛刻。
一招一式稍有差池,法诀默诵稍有讹误,立时会被惩罚责打。
也许他的确不够聪颖,虽万分努力,始终是师兄弟中被罚得最多的,甚至一度肩背鞭痕累累,伤处再没有痊愈的时候。
有师兄说,师父对他这样严格,是为他好。
他想,也许的确是为他好吧?如果没有这样严厉的师父,他一定不会在八、九岁时便被掌门师伯广昊仙尊抱在膝上称赞,说他根基难得,颖慧超群,乃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材,吩咐文举仙尊一定要好好教导。而文举仙尊应允之时那眼底的不耐烦甚至厌憎,必定只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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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予不记得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菱角儿。关于她最早的记忆,是在他三四岁时的一个冬天。
他因为背错了一处口诀,被罚跪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时,皑东仙尊正过来串门。
皑东
仙尊是众仙尊里最不讲究吃穿礼仪的一个,矮矮胖胖,终日笑呵呵的,粗陋的衣衫披在身上,像一口破破烂烂的麻袋套在长冬瓜上,看着甚是滑稽。
若是在尘世里看到这样的邋遢男子,只怕早被人当作老乞丐打了出去。但掌门广昊仙尊却说道,他这六师叔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深得大象若形、道隐无名之真谛。于是众小辈弟子大彻大悟,再无一人敢有丝毫不敬。
皑东仙尊一个人住在孤鹜峰下的山谷里,小小数间茅屋,前面种着一池清莲,倒也有些高旷隐士的味道。据说他很爱跑下山去,以看尽人世间聚散离合为乐。
但景予到昆仑后,就没怎么看到皑东仙尊下山。
那自然是因为菱角儿的缘故。
大约因为天冷,那日皑东仙尊过来时,他那麻袋似的破衣衫上又罩了件灰扑扑的大斗篷。
他那黑黑圆圆的脸上堆满笑,解开大斗篷时,里面便探出个漂亮的小脑袋,钻出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她穿着贴身合体的翠绿小袄,细细绣着一枝枝盈盈动人的粉莲,细白的脖颈上则挂一只镶了夜明宝珠的金锁,垂着一排小小的金铃铛,光色煜煜夺目。两只羊角辫用红绳系着,垂着红玛瑙的坠子。
她似已和文举仙尊熟惯了,小小的脸儿一转过去,便向文举咧开大大的笑容,娇憨地唤一声“五师伯”,便扑到他怀里。
文举仙尊向来端肃威严,若是景予这样扑过去,八成会把他一巴掌打到雪地里,几天都爬不起来。
但他见那小女孩粉白白伸过来的小短臂,竟罕见地露出笑容,将她搂到怀里,说道:“哎……菱角儿真乖!外面正下着雪呢,可冷?大盈,去找找可有暖炉,先过来拢上;大直,前儿我带回的玲珑果还有没?拿两个来给菱角儿。”
皑东仙尊笑道:“她倒不爱吃那个。倒是上回你送去的松果,贪吃得很。”
“有,有。大巧,快去装一碟子上来给你小师妹吃……小丫头忒有趣儿,爱吃那个,莫非是松鼠投胎?”
于是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只菱角儿在文举仙尊的怀里扭来扭去地不依。
抱一仙居里讲究清修苦炼,再冷的天也不用炭。但菱角儿一来,规矩立刻算不得规矩,大盈师兄冒着风雪御剑行至三师伯德普仙尊那里要了炭,很快在预备好的暖炉里燃起。大殿里立时暖意洋洋。
可还没等那暖意有些微传到外面,皑东仙尊便让把门窗先关了,免得跑了热气,冻着了他的小徒儿。
于是,一室的欢声笑语被关住,透过窗纸投在雪地里的光线惨淡无力。
景予在雪地里早已跪得腿脚麻木,阵阵哆嗦。冻出疮来的手趾脚趾在冷风里溃烂流血,却没有一个人理会。
他侧耳分辨着师父师兄们的声音,但听到更多的,则是菱角儿娇软的声线,以及皑东仙尊的开怀大笑。
他们说笑到半夜,皑东仙尊重新把他的小徒儿小心地裹入斗篷预备回他的茅屋时,文举仙尊送到门口,犹在嘱咐他留心,别让小丫头冻着了。
彼时景予小小的身体已被大雪埋了半边,可所有人都当作没看到;即便第二天师兄们把他从雪堆里挖出来,看他只余了胸中一口热气,文举仙尊施法将他救醒后,也只冷冷淡淡地说一句:“真不中用!还敢偷懒不好好练功?”
景予并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偷过懒。
但师父这样说,他只能更努力。
他原来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去讨得师父欢心,但那一天他忽然明白了。
他只是希望师父能像对菱角儿那样,能时常对他温和微笑,能偶尔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是师父抱养上山的孤儿,师兄弟各自修炼,彼此情谊也极淡薄。除了师父,他再无一个亲人。
可他的师父宁可对师叔的弟子慈祥微笑,也不肯给他一个略带暖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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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播景予番外,解释前面留下的部分疑惑。知道大家在关心谜底和误会何时揭开,嗯,到时候了。
ps:大家可以猜猜,最后赶来的那个人是谁?其实文里已经提他很多次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