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刻骨铭心之悲

“唉……”

安静的小木屋中，传出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如画中人物一般的蓝发美少女坐在屋子的床边，两眼有些无神地看着窗外那在夕阳笼罩下泛着金黄波澜的小湖面。

明明有着足以被称之为是瑰宝般美丽的脸庞，可此刻这张姣好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与之相配的笑容，不仅如此，反而一颦一簇都笼罩着一股浓浓的忧伤。少女并没有落泪，也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可即使如此，那有些憔悴的苍白脸色以及没有任何活力有些呆滞的表情和眼神，却无不在昭示着少女内心深处那浓浓的悲情。

而这一切的源头，此刻也正和少女一起，安静地躺在小木屋中央的一张与墙壁紧挨着的大床上。

大床上，两名脸色比蓝发少女更加苍白的少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其中一位是名留着一头紫罗兰色长发，长着狼耳狼尾的狼族女孩；而另外一位，则是一名梳着栗色的长马尾辫的人类少女。乍看起来两人似乎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实际上如果自己看的话就会发现，两个人竟然……胸前都没有一点呼吸起伏。

常人认知之中的死亡……没错，床上的两名少女所处的状态，正是如此。

冷不丁地，坐在床边的蓝发少女打了一个激灵。外面正值深冬，不过这座小屋子里一直都有高手魔法师布下的温热魔法结界在，原本是不应会产生什么寒意才对，然而蓝发少女却仍旧莫名觉得有些发冷，她愣愣地从窗外收回视线，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屋内的床上，当那里躺着的二人的样子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契露丝……娜诺哈……”

曾经的洛里斯王国明珠，智慧美貌与魔法才华并存的天之骄女塞卡莉娅公主，此刻哭得却像是一个无助的普通女孩子。

“契露丝……契露丝……求求你……求求你们，快点醒过来……求求你们……”

对着两个连呼吸都已经停止很久的人，却能够发自肺腑做出这样撕心裂肺般的恳求，无论从哪个常识角度来看，都会让人觉得这位美丽的蓝发少女恐怕因为亲友的逝去而已经丧失了判断能力与一部分的理智。

不过无论如何，塞卡莉娅自己却并不这样认为。她悲痛欲绝，但与此同时，她却也发自内心地期待着，或许有某一天，契露丝和娜诺哈会再次醒来，并且从未怀疑过这样的可能性是否存在。

蓝发少女并不知道，这其实是身份特殊不便于暴露给她们这些普通的亚勒斯大陆人的妮恩和约克搞的鬼，这两人虽然对于契露丝的守护者试炼因为种种原因知之不多，但至少却是能够从契露丝那不正常地戛然而止的命运线，以及整个世界的法则命运线动向上判断出，契露丝已经开始了这场决定着她的命运也很有可能决定着整座大陆命运的试炼。

而为了防止契露丝在接受试炼这段时间，她还活着的这些亲友还有小伙伴们因为误解契露丝已经彻底死亡因此作出什么不理智的复仇，又或者将“尸体”埋葬火化之类的事情，妮恩和约克无奈之下只好动用法则权限修改了契露丝身边的塞卡莉娅等人的认知，让她们接受了契露丝正处于一种与真正的死亡无异但却确确实实存在着重新醒来的可能的奇妙状态的所谓“事实”。

这种完全违背了常识的认知，因为妮恩和约克两人的法则权限之力的作用而在塞卡莉娅她们的心中扎下了根，但也正因如此，也令她们承受了别样的痛苦折磨――从一开始就被掐灭了所有希望的真正绝望，以及始终知晓希望的存在但却一直身处于无法寻到任何出口的绝望之中，到底哪边更好一些，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总之，无论如何，她们有可能还会重新醒来，只因为这样的一个连塞卡莉娅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于自己心中的与常识完全违背的可疑念头，她却能够下定决心，要一直守候到亲眼看着狼少女重新对她们露出笑脸的那一天……无论要花多久，也无论要经受多少心痛的折磨。

就在塞卡莉娅一个人对着躺在大床上的亲友流泪之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塞卡莉娅连忙抽抽鼻子，很没有一国公主的样子就像是个普通女孩一样急忙忙地用自己的袖子擦擦眼泪，然后看向小木屋的房门口。

时机正好地，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位充满着母性和温柔气息的棕发女子走了进来，女子也和契露丝一样长着狼耳狼耳看起来似乎是狼族兽人，手上挎着一个篮子，而在她背后，则是背着一个和她长相略有几分相似的狼族女孩。

“啊……赫兰女士。”

赫兰仿佛是竭尽了全力，这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没太大波动地将眼神从床上的契露丝那里移开。

“啊，塞卡莉娅小姐，这些天来都辛苦你了，一直在照顾小……契露丝她们。”

塞卡莉娅走过来，轻轻摇了摇头，对赫兰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来。

“不，这是我该做的，也是我想要做的。”

赫兰看着这位开口说话时充满了坚强的人类少女，发现原本她进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那些安慰的说辞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温柔地笑了笑，赫兰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塞卡莉娅，然后开始轻轻地将身后背着的狼族小女孩慢慢地也平放在大床上。

“我来给你们送晚饭……塞卡莉娅小姐，请多注意身体吧，相信契露丝她们也一定都不会想要看到你累坏自己。”

“我会的，”塞卡莉娅抿抿嘴，看着被赫兰放在床上，很明显是处于昏睡状态的人类形态的灰风，“赫兰女士，灰风她这是……？”

赫兰露出了苦笑。

“和之前一样。”

“啊……”

塞卡莉娅点点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灰风。

一个多星期之前，在东大陆的那场抵御混沌兽潮的大战，最终因为变质者塔菲尔的出现，而令秩序守护者方面功亏一篑，不仅损失惨重，而且还没有能够阻止得了兽潮的入侵。

战斗的最后，好在那个实力可怖的塔菲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自行退去（实际上是因为当时的塔菲尔没有信心和晚了一步出现在那里的妮恩和约克硬拼，因此才自己逃走准备先好好地消化从契露丝那里吸取的诺兰异种法则之力），因此秩序守护者这一方才保留下了最后的一些力量。

几乎全军覆没的凤凰一族退回了梧桐山舔伤口，而白精灵们也是带着两位伤势处于生死边缘的长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精灵之森，休养生息顺便也将有关于塔菲尔的事情汇报给白精灵一族的长老们。而至于受损相对较轻的龙族，则是在塞尔曼的带领下前往凤凰王城，打算将有关于这一次的兽潮与混沌之间的关联以及王庭中的那位国师其实是五十年前的光魔这些事告知凤凰王庭，并且留下来帮助以凤凰王庭为首的东大陆势力尽可能快速地平息这场混沌兽潮。

不过这些，和契露丝她们这四人一小队却是没有任何关系了。

塞卡莉娅和灰风倒还好，两人都属于重伤脱力，虽然当时在战后看起来有些凄惨，但修养几天之后就算是不能说痊愈但至少也是恢复了意识，能够自由地到处走动活动。可是另两人，契露丝和娜诺哈却就很是不妙了。

契露丝自然是不必说，塔菲尔在从契露丝体内夺取诺兰异种法则的时候，将契露丝的灵魂连同本源法则封印一起撕裂，若非是守护者试炼的关系，契露丝此刻已然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子活死人。而娜诺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大战之中，娜诺哈胸口被光魔的魔法贯穿数处，导致了娜诺哈体内的生体魔导回路最核心部分出现了几处损坏，而由于唯一能够对此进行修理的契露丝又是那副样子，娜诺哈体内的魔导回路损坏得不到及时修理结果引发了不可小视的魔力流通不畅，结果导致了娜诺哈由原本的重伤状态直接变为了昏死状态。

四人这个样子自然是没有办法再为秩序守护者阵营做出什么贡献，而塞尔曼也不可能会允许她们再逞强，他派了一头巨龙将四人送到了他认为目前大陆上算是最安全的场所，也就是契露丝和灰风的老家魔兽森林，然后将她们交给了赫兰。而他自己却是少有地没有亲自护送自家女儿……毕竟四个小姑娘，尤其是契露丝，是在他的面前，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敌人弄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他已经尽力了，但这仍旧令塞尔曼心中无比地过意不去，甚至不敢来面对契露丝和灰风的监护人赫兰。

当然，从塞卡莉娅和灰风这里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赫兰也不会真的因此而怪罪塞尔曼，但当看到契露丝那张苍白无血色的小脸，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的冰冷身体的时候，狼妈妈还是差点昏了过去。不过赫兰到底还是那个坚强的魔兽森林女王，很快，将四人暂时安置在了契露丝和灰风小时候她们一家住的那间小木屋里之后，赫兰就重新整理好了心情――或者说是逞强地将自己心中的悲伤压制住，然后开始按照塞尔曼送来的警告开始清洗魔兽森林内部的那些可疑分子。

只是，赫兰能够及时地将心态调整好，却并不等同于其他人也能够。

灰风就是如此，四位好伙伴之中，契露丝和娜诺哈如今生死未卜，塞卡莉娅则是因为誓约守护对象契露丝处于那样的状态而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誓约守护对象之死也意味着守护誓约的彻底失败，誓约守护者所要承受的惩罚就是被剥夺包括自己原本的魔力在内的一切力量），只有灰风自己，虽然也是伤势严重，但若真要说起来其实因为临阵突破所以反而应该说是获益居多。

但是，灰风的性格显然并不能够允许她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结果。最重要的妹妹和伙伴们重伤濒死，可自己却无论是在战斗时还是在战斗后都对此无能为力，不仅如此，在战斗中自己还差点就成为了契露丝的绊脚石甚至让契露丝因为她而受伤，这样的经历让狼姐姐内心备受煎熬。

因此这段时间里，将照顾契露丝和娜诺哈的任务托付给了塞卡莉娅，灰风拖着自己那其实根本就没有痊愈多少的虚弱身子每天都出去“修行”，虽然塞卡莉娅和赫兰每一次见到之后都要劝阻她甚至是强行地阻止她，可狼姐姐却根本听不进去。

如果她当时能够更加强大，如果她能够强到从那个叫塔菲尔的家伙手里保护契露丝的话……

这样钻牛角尖的念头就这么一直一直地存在于灰风的脑海之中。令她明明身体根本就还没有从临阵晋级之后继续透支战斗的虚弱状态恢复过来，却硬是逞强地不听劝告要硬来……又或者其实，她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不会有时间去面对躺在床上的契露丝和娜诺哈，不会有时间去思考那些会令她痛苦万分的事情。

而其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根本就没有回复的身体承受不了灰风的胡来，及时她努力避过了塞卡莉娅和赫兰的阻拦，却仍旧因为逞能，在锻炼还没开始多久后就倒在林间不省人事地昏迷过去。然后被受赫兰委托的松鼠小飞带着手下的小动物们报告给赫兰，由她亲自前来，像今天这样把这个倔强的女儿带回来修养。

给灰风盖好被子，重新再忧伤地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三个小姑娘，赫兰眼睛一红，紧接着就扭过脸来微笑着看向塞卡莉娅。

“塞卡莉娅小姐，那么，她们就都拜托你了。”

塞卡莉娅点点头，看着赫兰抿着嘴唇离开小木屋之后，这才重新露出了郁色。

其实实话说，虽然理智上她并不赞成灰风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但从感性上来说，她其实挺羡慕灰风的……因为没能够保护好契露丝而失去了守护契约之力的她，根本就连像灰风一样地接着“修行”来发泄情绪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