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梭尼号”经已接连中弹,舰艉烈火熊熊,舰舯偏前部位,甲板上、下,船舱内、外,一片狼藉;而整舰还在满舵右转之中,稳稳站定,都属不易,可是,就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下,这一炮,依旧准确的击中了“冠军号”右舷舰舯偏后水线部位。
对于战舰来说,这个位置中弹,可是致命的!
水线部位中弹,海水将立即由裂口涌进舰体;除此之外,最关键的是,战舰的心脏——轮机舱、锅炉舱,就在距此部位不远之处!
“冠军号”、“梭尼号”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一百二、三十米的距离,对于大口径火炮来说,虽在运动中,亦等同“排队枪毙”;同时,“梭尼号”左舷前侧一百四十毫米炮的炮手,也确实是技艺娴熟,临危不乱。
然而——
未等“梭尼号”上的欢呼声响起来,那枚一百四十毫米口径的开花弹,就从“冠军号”的舰体上反弹到了海里,因为引信延迟的关系,入水之后,方才爆炸,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扑上“冠军号”的主甲板,打湿了一门四十磅炮的发射药包。
除此之外,未给“冠军号”造成任何损害。
“冠军号”的侧舷,水线以上十六英尺(四点九米)至水线以下六英尺(一点八米),整整二十二英尺(六点七米)的范围,皆敷设了装甲。
这些装甲,由外层的铁甲和内层的“木甲”拼接组成:
外层铁甲,为厚达四点五英寸(一百一十四毫米)的锻铁板,每块铁板长十二英尺(三百六十六厘米)、宽三英尺(九十一厘米),彼此以雌雄榫接合。
内层则为双层“木甲”——先横置一排十英寸(二百五十四毫米)麻栗树角材,再纵置一排八英寸(二百零三毫米)麻栗树角材——即是说,“木甲”拢共厚达十八英寸(四百五十七毫米)。
铁甲负责抵御炮弹的直接冲击,“木甲”则负责吸收炮弹的动能,有此“双保险”,“勇士级”在其首舰“勇士号”的下水报告中,得意洋洋的宣称:
“可以说,‘勇士号’是不惧当世任何火炮滴!”
苏窦山大海战,“梭尼号”前左舷炮命中“冠军号”船舯水线,是“勇士级”问世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中弹,战后检查,中弹部位的铁甲,深深内陷,但并未破裂;其后的“木甲”,虽然开裂,但形制完整;装甲之后的铁制船壳上,则一无所损,连个小坑都找不着。
“‘勇士号’不惧当世任何火炮”——不算吹牛。
狂喜到绝望,不过一瞬间,“梭尼号”前左舷炮的炮长、炮手,都几乎要抓狂了——
你打得穿我,我打不穿你,这个仗,可咋打?!
与此同时,水兵们正试图合力抬起断裂的舰桥,抢救被压在下头的舰长。
刚刚将舰桥抬起一隙,“梭尼号”又猛烈的震动了一下,大伙儿手一松,舰桥再次压在了舰长的身上——“梭尼号”又中弹了!
好像是“冠军号”有意报复似的,就在“梭尼号”前左舷炮位的正下方,一枚六十八磅炮弹击中了船舯水线,船壳被撕开了一米半左右的口子,海水立时汹涌而入。
这个口子,虽比不得“凯旋号”被撞,船身大面积向内凹陷,破裂之时,几乎整个侧舷,从中断裂开来,但是,此时,“梭尼号”正在急速右转之中,在强大的离心力的作用下,舰体本来就在向左大幅度倾斜,海水从左舷涌入,进一步改变了舰体的平衡,在一片惊呼声中,“梭尼号”的整个舰体,向左侧倾转过去,右舷水线以下的红色部位,露出了水面;左舷边涌动的海浪,扑上了甲板。
此时,就算“冠军号”未被覆一片铁甲,“梭尼号”也奈何她不得了——此时,“梭尼号”的左舷炮炮口下指,就算将仰角抬至最大,出膛的炮弹,也只能打到距“冠军号”十数米的海面——“梭尼号”的左舷炮,已经完全没有射界了!
你没有了射界,我的射界,可是更好了!
这个时代的舰炮,弹道平直,“冠军”、“梭尼”相距太近,彼此对轰,都必须调低火炮俯仰角,炮口略抬高一点点,炮弹就会从对方的上空飞过;同时,因为俯仰角较低,双方被弹之部位,皆在左右两侧船身,谁都无法实施威力最大的“吊顶”攻击——炮弹自上而下,穿透甲板,钻进舰体。
之前,“冠军号”的一枚六十八磅开花弹,为海浪反弹至半空中爆炸,取得了一点“吊顶攻击”的效果,不过,是次成功,偶然性很大,未足为法。
现在就不同了!“梭尼号”的船身,整个向左侧倾转过来,甲板已经同水面形成了三十度的夹角——“梭尼号”的甲板,经已暴露在“冠军号”侧舷炮的射界中了!
这个良机,自然是不可以放过的!
两枚炮弹——一枚一百一十磅实心弹、一枚六十八磅开花弹——几乎同时击中了“梭尼号”的舱面。
两枚炮弹的落点非常接近——一左一右的落在了中桅杆基部左近,“梭尼号”整体左倾,粗大的桅杆,本已在自重的作用下,咯吱作响,现基部遭到严重破坏,再也支撑不住,狠狠的摇晃了几下之后,轰轰然的倾倒下来。
不过,三根主桅和舰艏斜桅之上,无数绳索,彼此连接;另外,主桅杆和侧舷之间,也有绳梯连接,因此,中桅杆虽然从基部断裂,却不能马上完全倒塌,而是颤巍巍的半悬在空中——前桅、后桅和右舷上的绳索,同时拉扯着中桅杆;同时,中桅杆也拉扯着前桅、后桅和右舷。
这种拉拉扯扯,给舰体加多了一股向左的力量,于是,“梭尼号”向左倾转的速度,更加的快了。
不过,无论如何,中桅杆的断裂,并不能立即致“梭尼号”于死地,对“梭尼号”来说,真正致命的,是紧跟而来的另一枚六十八磅开花弹。
这枚炮弹,从烟囱的侧后方,钻进了甲板,一声巨响,锅炉和烟囱之间的管路被炸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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