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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要收拾这帮二货的就是德川庆喜本人。
水户藩内部一直乱得像一锅粥,激进派“天狗党”和守旧派“诸生党”互相斗来斗去,到了后来终于动起了刀子。元治元年,即1864年,也就是去年,一伙“天狗党”的人在藩内筑波山宣布“举兵攘夷”,两派于是正式开打。
当时,德川庆喜在幕府内部的地位尚未完全巩固,藩内的乱局,他暂且当做看不见。乒乒乓乓打了一轮,激进派终于不敌守旧派,在藩内站不住脚,乃推举前执政武田耕云斋领头,从筑波山出发,一行八百余人,向京都进发。他们要干什么呢?嗯,向朝廷和一桥庆喜大人“申诉”。
徐四霖说道:“以前,水户藩的‘天狗党’,是可以拿出来和‘南纪派’讨价还价用的。现在,德川庆喜在幕府里边,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子已经坐得很稳了,这个‘天狗党’,实在不但没有用处,反而添乱。更何况现在正要对长州用兵?庆喜声称,不接受‘申诉’,还要亲自领兵追讨。”
这下子“天狗党”们傻了眼,只好在沿途的加贺藩向幕府投降。幕府将他们监禁了一段时间后,判决下来了。
徐四霖皱起了眉头,说道:“德川庆喜此人,也算心狠手辣!武田耕云斋以下,共三百五十余人被叛斩首之刑,为首的几个,包括武田,还被曝尸!水户藩‘尊攘派’的人,这一回算是杀干净了!”
这是很罕见的措置,不是说处死人数多寡,而是像武田耕云斋这种做过藩内重臣的“上士”――高等武士,即便判处死刑,也是命令自裁――切腹,以全武士的尊严。现在不但砍头。还暴尸,那就是完完全全地把这波人当成敌人了。
关卓凡面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想的是:水户藩本来也算人才鼎盛,又是“尊王攘夷”运动的发源地。但是,原时空维新政府成立之后,政坛上却完全见不到水户藩的人影,其人才正是在这次大屠杀中葬送光了。所以,也别说日本幕末牛人辈出,真要杀,一样杀得干净。
德川庆喜,你开了个好头。
类似的情形出现在福冈藩。幕府刚一发布第二次征讨长州的命令,福冈藩的佐幕派就发动政变,重掌大权。勤王派不甘失败。意图反击,佐幕派残酷镇压,加藤司书等六人被迫切腹,月形洗藏等二十四人被处以斩首之刑,余众作鸟兽散。藩内再也见不到所谓“勤王志士”了。
徐四霖说道:“还有土佐藩。稍早前,还没等幕府发布‘清理内贼’的敕令,土佐藩就自行动手了。原已引退的老藩公山内容堂,从江户回到土佐的高知城,重掌藩政,将勤王派武市半平太等人抓了起来。”
“这个武市半平太,只是一个‘下士’。却是土佐藩勤王派的首领,他身份所限,做不了大官,乃在背后,操纵几个在台上的尊攘派‘上士’,掌握藩政。”
“有传言。土佐藩前任参政吉田东洋,就是武市半平太派人暗杀掉的。吉田是佐幕派,挡了勤王派的路,乃招致杀身之祸。”
“武市半平太不肯承认暗杀吉田东洋之事,但同伙之中。终究有人熬刑不过,招了出来。”
“武市半平太被命令切腹,原来在台上的那几个尊攘派‘上士’亦照此办理。除此之外,武市半平太一派,都是‘下士’,没在狱中庾死的,统统被砍了头,总之,土佐境内,也没有尊攘派的位置了。”
徐四霖还说,“新选组”和“见回组”,在京都和大阪,大规模搜捕“勤王志士”,只要是脱藩浪人,几乎见一个抓一个,抓一个杀一个。
武士脱离本藩,即为脱藩浪人。这种浪人,绝大多数是因不满本藩政策保守,乃脱藩入京,为的就是“勤王攘夷”。他们几乎是百分百的勤王派,抓住杀掉,基本不会冤枉人。
徐四霖微露兴奋之色,说道:“现在的日本,尊攘派算是‘万马齐喑’,放眼望去,就剩长州和萨摩孤零零的两家了。”
关卓凡的心态是复杂的,这些被杀掉的人,许多都是人中之杰,对于日本来说,他们远比杀掉他们的那些人,更有价值。可问题是这些人不是羊,而是狼,他们死的时候还是幼狼,如果他们不死,很快就会成年,他们的利爪,终有一天会向中国抓来。
所以,杀狼这个活儿,让俺也来搀和一手。
日本人自己对自己下手这么痛快,俺又何必客气?
不过,徐四霖太乐观了,所谓“万马齐喑”,不过是倒幕的力量暂时从地上转到了地下,他没有看到地面下奔涌的熔岩。
可是,再凶恶的狼也需要头狼的带领,何况还是幼狼。长州和萨摩就是日本这个狼群的两只头狼,打断其中一只的腰杆,吓唬另外一只乖乖趴着,一群牙还没长全的小狼,一时半会儿是不晓得往那里去的。
等到它们里边,又冒出新的头狼的时候,再打。
打到什么时候呢?至少,到我的祖国成为了一头真正的狮子的时候吧。
讲到使团的三个使者,徐四霖说,正使“老中”小笠原长行也还罢了,两个副使,“外国奉行”栗本锄云,“军舰奉行”小栗忠顺,却要多加留意,这两个人,很可能对日本今后的政局,以及日本的对外关系,产生重大影响。
这两个人都是幕府的后起之秀,都是德川庆喜上位后提拔起来的,都颇有一股锐气。
先说栗本锄云,此人是一位“兰医”之子,家学渊源,精“兰学”,通法语,是幕府内“亲法派”的代表人物。
“兰医”就是西医。
萨、长和英国来往密切,幕府就向法国靠拢,希望:一,平衡英国势力;二,可以获得强援。栗本锄云和法国驻日公使罗修斯交往极深,他和罗修斯两人,拟定了一个庞大的计划,以使幕府能够依靠法国的力量,恢复权威,富国强兵。
徐四霖说道:“法兰西有一个叫做土伦的军港,栗本锄云和罗修斯决定,在同土伦地形相似的横须贺,仿土伦建立军港,包括一座炼铁厂,两座船坞,一座造船厂。为此,幕府向法国贷款两百四十万美元。”
关卓凡微微皱起眉头:也看上横须贺了?英雄所见略同啊。还有,这个计划,和老子的自贸区有一点像嘛。
徐四霖说道:“还不止,他们两个,还打算在离横须贺不远的横滨,建造相同规模的‘制铁所’――也包括炼铁厂和造船厂。加上向法国订购军舰、大炮和新式步枪,总计向法国贷款六百万美元。”
关卓凡想:不知道法国人的条件是什么?日本人又拿什么来做抵押?
徐四霖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法国人的条件有两个:一,包买日本外销的生丝;二,要北海道五十年的开发权和专营权。”
关卓凡哈哈一笑:“好大的胃口!”
徐四霖也笑道:“是好大的胃口。这第一个条件也罢了,这第二个条件,岂非把整个北海道卖给了法国?如果法国人直接出兵帮幕府镇压叛乱还好说,但法国人只肯派教官帮幕府训练军队,并不肯直接派兵参战,这样一来,幕府就很犹豫了。”
其实第一个条件也非同小可,生丝是日本最重要的出口产品,“包买生丝”,等于垄断日本的外贸出口。
关卓凡心想:老子只想“控制日本”,法国人想的却是“占有日本”,而且,一张嘴就要吃下半个日本,这就是帝国主义啊。
徐四霖继续说道:“还有,炼铁厂也好,造船厂也罢,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毕竟远水不解近渴。”
“就在这个时候,咱们插了进来。幕府两相比较,自然要甩开法国人,和咱们做一路了。”
关卓凡赞道:“子绥,栗本锄云和罗修斯的这个计划,必定非常机密的,你能打听出来,了不起!”
徐四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计划,是另外一位副使,那个‘军舰奉行’小栗忠顺,主动偷偷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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