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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惊跑四散,我这才发现鱼肚子里竟然露出了一只手。
我捡起地上一把刀子,将四周剖开,竟露出肤发如生的一具尸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二愣子。
一股尸臭味袭来,我赶紧捂着鼻子跑开了。这下可好,没人再敢割鱼肉了,一些准备拿着鱼肉下酒的人也都把鱼肉乱丢一处。乱乱哄哄地说什么的都有。
墨玉让柳下安赶紧回村去告诉二愣子家。
大家渐渐地就平淡下来,觉得这大鱼和二愣子也没什么可谈的了,又开始谈论葫芦贼和孟嫂。
大脑袋说:“这女的她老公以前不就是葫芦贼吗?这些葫芦贼,不护着她不说,还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胖子说:“要不这葫芦贼不是人呢?”
大脑袋问:“胎到底保住没有?”
胖子笑着说:“是不是你下的种?这么关心。这胎还真就保住了。挖铜马的不干,非让他嫂子打了去,他嫂子说什么也不打。你猜他嫂子说什么?他嫂子说,那牛剖出了麒麟,这孩子又万幸保住了,将来说不定会有大出息。”
“你可别说,真没准啊,说不定,这就是将来的大圣人。孔子不就是个野种吗?”瘦子说道。
胖子说:“挖铜马的可不这样认为,他说,再有出息也是个孽种!还吓唬他嫂子,就是生下来迟早也得弄死。”
瘦子说:“真说不准啊!”
胖子说:“为此,他俩吵得不可开交。他嫂子怕再生事端,就偷偷回了娘家。”
大脑袋说:“行了行了,别说了,她娘家就是咱焦家庄的,多丢人啊!”
胖子说:“你不能这样说,这女的也是被迫的。肯定没比她更难过的了。这么个野种,留也不是,弄掉了也不是……”
……
只有我知道孟嫂明显是说了谎话,她这样说,不为别的,完全是为了护佑我。她在地上疼得打滚时她那样对我无非也是想让我离这事儿远一些。人这一生,其实有一个女人这样对你,你就该知足了。
我真的很想去看看孟嫂,可这时去看,不更是火上添油吗?如果兴郊知道孟嫂是怀的我的种子,兴郊真有可能会杀了我俩的。
唉,她应该早告诉我,早告诉我我一定会娶她的。即使兴郊拦阻,我也要娶她的。我不能让这孩子让别人看成野种。不管他成不成圣人,我都不能让他毫发有损,更不能让兴郊下了毒手。
二愣子的家人终于来了。
二愣子兄弟五六个,父母去世后便自过自的日子,但出了这种事,也就抱成攒了。可他们也是有仇难报,面对这条被割得乱七八糟的大鱼,他们只是踢上几脚,骂上几句,除此也没什么辙。
那个小妇人的确挺俊俏的,跟给孙思祖送饭的那妇人长得有点像,只是没有满脸疙瘩,脸蛋极其光洁。小妇人哭着就要扑在尸体上,被墨玉一把给拉住了,不少人都在捂着鼻子扇着那种难闻的味道。
妇人眼巴巴地望着尸体大哭。
大家又乱了一会儿,将二愣子抬上车,就拉回了家。
次日一早就将他草草地埋了。
二愣子的死讯一传开,胡屠夫家就着了慌,拿着纸钱去埋白顶牛处烧了好多纸钱。胡屠夫还亲自去找草爸。草爸说:“你本是屠夫,屠夫不动刀动什么?再说白顶牛你并没动手,应该不会有事的。”
然而,胡屠夫还是不放心,便放下屠刀,开始拜佛。
那天晚上,我、柳下安、墨玉、小朵看完大鱼又帮着收二愣子的尸,回去得有些晚,芙蓉很生气,在院子里第一次对我们发了脾气,“我王芙蓉就不值一句话吗?他不会说,你们也哑巴了吗?去哪儿,跟我说声总行吧?”
墨玉说:“二愣子让那大鱼给吞了,乡里乡亲的,我们总得给他家送个信儿吧?总得帮个忙吧?”
“我没说不让你们帮忙?你听不懂我的话不是?我是说让你们去哪儿跟我说声,省得我着急?”
“你不是替我们急吧?我看你是替牛哥急!难不成你要拴住他?”
“啪!”芙蓉扇了墨玉一个嘴巴。
墨玉捂住脸说:“你敢打我?”
芙蓉说:“打你是轻的!以后跟我犟嘴,还有更好受的等着你!”
墨玉哭着向王员外的屋里跑去。
芙蓉转身离开,也回了自己的屋。
大家静了一会儿,小朵问:“今天小姐这是怎么了?”
冰冰说:“也没什么?王逢一走,你们又不回来,她可能心情不好!”
小朵问:“王逢去了哪里?”
更儿说:“跟冲和子去了,说是习文练武,一开始王逢说什么也不去,芙蓉劝了半天这才答应。”
大家又缠着小朵讲大鱼的事儿,我自己便回了屋。
小朵进我屋时端着饭菜,我们吃完后,小朵就收拾着出去了。我到后园转了转又回屋习字。
小朵帮我研着墨。
写了好一会儿,小朵就去铺床。
这时候,芙蓉敲门走了进来。
芙蓉说:“小朵,你出去一下,我和他有话要说。”
小朵走到门口回望了一眼,芙蓉道:“我们可能要谈很长时间,我不想有人打扰。”
不知芙蓉要和我这个哑巴谈什么?不会是我与妙云的事让冲和子知道了,先朝芙蓉告了我的状吧?这老道见我总是形同陌路,连正眼看都不看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芙蓉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想跟你坐一会儿。明天你就回道观吧。无论怎样,都不能荒废了你内修之功。其实,我也不想让你走,但老在家晃着也不是事儿。”
我点点头。
随后,芙蓉又跟我讲了件奇事。
那时她还没遮面,去河边游玩时,竟发现岸上有一条赤身黑尾鱼,足有三尺长,它的嘴很大,还有一只角,还有红须,双目又圆又鼓又亮,看上去很美。这鱼正在岸上蹦跳着,可能想蹦进水里,芙蓉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它挪进水里。
鱼一入水,便欢跃地游去,没一会儿又游了回来,一扬头,像是看了芙蓉一眼,水面上激起无数水。
芙蓉把这事连同水兽舍身相救的事皆告诉了冲和子。
冲和子说,这条红鱼很可能就是仙人蚪变得仙人龙。如今,它可能执掌了这一片的水域,或指派水兽替它报恩来了。
二愣子竟死于鱼腹想必也是仙人龙的指令。我这样想着。
芙蓉再无话说,就到我的桌前写字: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冯秃子来了。
冯秃子挨着我看了会儿芙蓉写字,说道:“这字真是好啊!我就是一个也不认识。”
芙蓉问:“有事儿吗?”
冯秃子说:“你可能也听说了,我家的柱子一到半夜老像牛叫一样,我一个人睡有些害怕,让他跟我去就伴。”
芙蓉说:“他明天就回道观了。”
冯秃子说:“明天再说明天的吧,明天我再另找人。我已经找了草爸,让他今夜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芙蓉看了我一眼说:“那你跟他去吧。”
我跟冯秃子走了。芙蓉依然在我屋里写着字。
我敲墨玉的门,冯秃子因凿壁偷看光身子有些心虚,“你找她做什么?”
墨玉开了门,冯秃子不想进,我硬拉他走了进去。
我以为因芙蓉打了墨玉,墨玉肯定还在哭着呢,没想到,看起来她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正教冰冰跳舞呢。
我在纸上写着字,冯秃子拉我的衣服,意思求我别写出她凿壁偷看光身子的事儿。
墨玉看着我写的,对冯秃子说:“牛哥让我转告你,宫素然再去你屋里,一定想办法告诉牛哥。”
墨玉大惊道:“不会吧。宫素然去你屋里做什么?她怎么会喜欢你冯秃子?”
冯秃子说:“没有的事,牛哥跟你开玩笑呢。宫素然怎么会喜欢我?我只是偷偷喜欢宫素然,跟牛哥说着玩,牛哥就当真了。”
“哈哈,你的牛追不了宫素然了,你倒想追她了不成?”
我又继续在纸上写着……
墨玉看了看后窗说:“冯秃子,你是不是把你的墙挖了个窟窿从后窗偷看我啊?”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要让我抓住了,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我摞下笔,就出去了,冯秃子紧跟着我,埋怨着我,“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跟她说啊?”
其实我只是让墨玉注意拉上后窗帘。墨玉竟那么聪明,一下就想到了冯秃子那双偷窥的色眼。
冯秃子说:“宫素然再来找我为什么要我告诉你呢?哦,我明白了,你也喜欢她啊!你想跟我一起收拾她是不是?”
如果冯秃子识字,我也不会让墨玉帮我转告他了——宫素然,我一定要抓她个现形,问出葫芦贼的贼窝。
我和冯秃子到家时,草爸已经坐等好长时间了。如今我们三条汉凑在一起倒不错,都没什么人管。
草爸带来酒菜,我们就喝了会儿酒,冯秃子老说一句话,“你看看,我请你们来,酒菜都管不起。真是的,这酒我喝着多不落意啊。”
喝得晕乎乎的了,我们三个就躺在了炕上,等着听柱子的叫声,可等半天也没听到叫声,就半迷糊着睡着了。
突然,草爸推我,牛叫声又从柱子里传来。
冯秃子点亮灯,草爸拿着斧头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敲了几下柱子,叫声便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