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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独子冲天长唤一声,把两条断臂在山石上蹭了又蹭,又放到嘴边吹了吹,血便不滴了。
“我的掌将来有可能会发芽,会生出一种草木,当然我只说是有可能。这种草木长什么样我也不清楚。你只要将这草木捣烂,把汁液擦到你的手掌上,你的全身就能血脉全通,你的仙人掌就会有更加神奇的力量。当然了,这草木能不能长出来,你能不能发现,这全得看你的造化了。”
登独子虽没了掌,但还是给我练了一下他的仙人掌,因没了掌,很多动作便做不完全,看起来像两根###晃来晃去。他的讲解显得尤为重要,“这虽有九掌,但掌掌皆有变化,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何况是九呢?九为大也。一一为一,二二为四,三三为九,九九八十一,九掌便是八十一掌。当然,有的人练半辈子也练不好这九掌,有的人练一辈子也只是这九掌,哪里能练出八十一掌来呢?”
我跟着他练了一番,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大有长进。”然后他照旧叮嘱我,“如果你的仙人掌学得好,就说是登独子的弟子,如果你的仙人掌学得不好,就说是自学自创的。”
这句话他跟我已经说了多次。很多人都有健忘症一样,喜欢把一句话反反复复告诉别人,即使对方耳朵听出了茧子,于他来说总感觉这么重要的话还是头次跟别人说。
一只凤飞来,登独子扶我骑上,冲着山顶吹了口气,山火便熄灭。
黑暗中,那凤带我飞上九重天。也不知到了哪里,也不知是在什么山上,那凤就停了下来。我下了凤便用手挖了一个坑,将登独子的两只断掌埋了,磕头拜了三拜,又骑上了凤。
我仿佛快到家了,我虽看不清,但我感觉这就是我的家了,我说快点吧,那凤就往下落,我“啊”的一声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我妈扶我起来,“你这兔崽子,怎么又掉床了?”
一大早出门我就听人说,青云山上的火熄灭了。我抽空去看那洞,山顶烧的竟无寸草,只有焦石焦土。洞口处竟烧出了两个大疙瘩,光如肤脂,细若白玉,分布在两边,像###的###一样把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些日子,无论睡还是不睡,我都沉迷在仙人掌里。当然,我都是偷偷练的,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的仙人掌大多时候藏而不露。在和金兵交手时,我曾用过仙人掌,但没起到什么作用,我依然被金兵乱砍一通;和柳下安比试那次我用了一下仙人掌,虽作用不大,但比他的柳叶拳要强那么一点点;草失去的那个晚上,我也曾用仙人掌对付了葫芦头,依然是没顶太大的用,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被打倒在地……但我始终相信仙人掌终究是好掌法,只是我们学到家而已,今日王逢和欢儿竟要我教他们仙人掌,我兴莫大焉,不只是让我自觉有用,若二人学得好,仙人掌便可能后继有人、发扬光大。
当然,有一点我是明白的,徒弟不在多而在精。什么是绝学,少数人学的且容易断绝的才叫绝学。所以,这仙人掌也不可能是见人都教的。王逢和欢儿能学也是他们的造化。
我是无法给他们讲这个传说的,也不能详解每招每式,只能是给他俩比划着,但二位做得还是不错的,同一招式,王逢跟欢儿做出来是不一样的,一个阳刚,一个阴柔,但看起来都很美。
我没表扬他们,王逢倒表扬了我,“牛先生,我发现你现在打得这仙人掌真是好。说不出来得好。看来,我和欢儿一时半会儿是学不会的。”
我给他打着手势,右手慢慢升高。
王逢问欢儿:“什么意思?”
欢儿用帕子擦擦脸上的汗,“先生是让我们慢慢来,不要急。”
我看着欢儿笑了笑,点点头,离去。
王逢和欢儿继续练着仙人掌。
晚饭后,芙蓉等人还没回,我心里等得急。一会儿拿拿钩月白龙枪,一会儿拿拿《芙蓉锦》,在屋里转来转去……
敲门声响过门就开了,芙蓉终于走了进来。其实,我早想好了,等芙蓉要来我先不理她,让她知道我生气了,而且我很生气。可我一见她,脸上便按捺不住地兴奋,我竟然还不由自主地啊啊呀呀了几声。
“听说你教我弟弟和欢儿仙人掌了?”芙蓉朝我伸了个手指头。
“我爸爸为了把十八岗建的更美一些,便请宫素然去工地看一看帮着设计一番,她却非要我陪着才去。我本想带你一起去,宫素然却说什么也不让,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我使劲摇头。
“为了让宫素然防身,我让她带上迈格尔了。可能真是宫素然穿那红衣服的原因,今天她穿着那蓝衣服骑马回贞玄观时也碰到白顶牛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正说着冯秃子推门进来了,“我的白顶牛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是说宫素然今天见了你的牛一点事儿也没有。”
“可不是。你说她非得穿成那样,妖里妖气的,今天穿的你看多好,她这身蓝衣服是你的吧?”
芙蓉点点头,“好了,你们聊,我先回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冯秃子走到我身边碰了碰我,“牛将军,还生我气吗?”
我扭转身不理他。
“牛爷,你大人大量!今天白天你对我不还挺好的吗?你对我那牛不也挺好的吗?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哦,是不是因为我来了,搅了你的好事儿?”
我瞪了他一眼。
“咳,不是我说你,芙蓉你是别想了,以前还不是没可能,只是你现在成了个哑巴,能说上媳妇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等到了我这岁数你想娶都难。”
我哼哼了两声。
冯秃子自己找椅子坐了下去。
“牛爷,求你点事儿。”
我看着他,意思是说吧。
“能不能把那小朵给我说合说合。当然,找哑巴说亲我是第一个,但我想来想去还就是你合适。因为你救过她的命,她肯定听你的。你不会说,会写啊!成不成啊?牛爷,我的亲爷!”
我嗯嗯了两声。
“你答应了!”
我点点头。
冯秃子两眼放光。
“太好了。”冯秃子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有了小朵,我就不想女人了,谁我都不想了,我只对小朵好。”
冯秃子竟然抹起了眼泪:“别提我这日子多么难熬了,没女人想女人的日子忒他娘的不好受。你知不知道,你过生日那天晚上,芙蓉为什么大叫吗?”
我摇了摇头,盯着他让他快讲。
冯秃子说:“其实我敢跟你说,就是觉得你可靠,你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不是?那天,灯一暗,有个女人碰了我一下,我就由不得去抱了她,我真没想到是芙蓉,其实,我还以为是墨玉呢。当时,可把我吓草鸡了。因为,这个芙蓉可能也是情急了,正好想抓我的头发,可什么也没抓到,摸到了我的光头。她是个什么人物,肯定就能断定是我。不过,我觉得她还真不错,当时没有把我指出来,也是挺给我面子的。”
我心里挺生气的,你竟敢抱我家芙蓉,真想踹他一脚。但想想自己,与他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那次夜里竟摸进她的屋子,这比什么都厉害吧。我虽没做什么,但总觉得这也不是光彩的事儿。
冯秃子又瞎扯了半天,他先是讲他年轻时去要饭,有一家非留下他做女婿,但当时他觉得哪儿都不如台底村好,就没有答应。如果那时要做了人家的女婿,孩子都会锄禾了。冯秃子竟然把那女的描绘成天仙一番,吐沫横飞,我心里想,要真他娘那么漂亮,你早娶她了。
后来,他说着说着我就打起了瞌睡,冯秃子还算知趣,站起来说:“你早点睡吧。”
他掏出来一个木梳,“这木梳是我娘用过的,虽不起眼,但绝不是一般的木梳,我娘死时头发都是黑的。这是枣木做的,你懂医,好处我就不用说了。”
我接到手里,对他点头致谢。木梳虽拙,上面却刻着两行小字,“散发泼如墨,当惊世上梳!”
冯秃子说:“你也是知道的,我祖上给杨广驾过车,这梳子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也不一定,没准还是妃子用过的呢,这诗出于皇上之手也不一定。”
冯秃子虽瞎吹胡哨,但看着这梳子,似从久远的历史深处而来,有着泣血或美丽的爱情也不一定。
冯秃子既给了我,我又怎舍得用?不如给芙蓉,她若收下,自是表明对我有意的。
我正想着美事,冯秃子却说到:“这木梳你给小朵吧,她即使拒绝了我,我也不会怨恨她的。这木梳就送她了,就当我一片真情。我一个秃子也用不着这木梳。”
你他娘的早说啊!让我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对着冯秃子的后影我心里暗骂着。
一连几天,台底村人像疯了一样,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找我聊天,如果人多他们就聊他们的,如果只有一个与我相对是,那人就对我长篇倾诉,因此,我知道了很多人的秘密。
有一天夜里,我师父登独子给我托了个梦,“你这傻瓜。你为什么非想听别人的秘密呢?现在还好,别人都信任你。一旦你能够说话了,别人杀你的心都会有的!除非你永远哑巴下去。”
醒来之后觉得师父的话很有道理,打这之后,谁要再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要么摇头,要么捂上耳朵,要么转身离去……我虽这样,但晚上找我聊天的人还是很多。
就连外村的人也来找我聊。
或许每个人都有太多太多的话,但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倾听者,而我虽哑却不聋,肚子里又有些文墨,自然就成了每一个人临时的知音。
当然,来得最勤的是冯秃子,每天都来打听小朵怎么说,可我推三拖四地一直没跟小朵说。
终于在那天上午,我敲门进了小朵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