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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安正在院里教王逢等人习武练艺,芙蓉、墨玉、小朵、欢儿等人正在一旁观看,众人见我走出,大吃一惊。
冯秃子紧跟在我后边说:“也不知怎的,跟着魔一样,下了床就出来了。”
柳下安拽住了我,“大哥,你是不是要去找草?跟葫芦头拼命?”
冯秃子也拽住了我。
我差点没把冯秃子和柳下安甩个大跟斗。
我摇了摇头去备鞍上马。
冯秃子说:“我看是着(zhao)着邪呢!流了那么多血还这么大劲儿,快拦住他!要不然出了事儿就麻烦了!”
芙蓉说道:“别咋咋乎乎的!柳公子,你骑马跟他去,他现在不同于常人,且不可让他做出出格的事!”
我看了芙蓉一眼便翻身上马。
只听芙蓉轻声说道:“当初说我是大哑吧,没想到他现在倒成了真哑巴。”
看来,芙蓉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我心里一动,便打马离去。
柳下安骑上马追赶我,“牛哥,等等我啊!”
我装作没听见,而是想着小道姑。这小道姑的确长得很像鸭蛋,鸭蛋因我而死,我怎么能让这个新鸭蛋再因我送命呢?如果再出现类似的遗憾就说明我太蠢了。我仿佛看到了小道姑被绑在法场上的样子,刀随时都可能举起来砍下去。
我快马加鞭,到了白沙岭上,只见这里乱轰轰的,真是很有些杀人的气氛。
我赶忙挤了进去,只见孙思祖正对顾知县说:“我真不骗你,那牛将军活过来了,就饶这丫头一命吧。”
顾知县等人见我果真钻进了人群,大惊道:“果真活了啊!”
众人对一个人死而复活比一个人活而要死更感兴趣,皆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此事。
我朝前走了几步,顾知县也迎着我上来,“这是真的吗?”
顾知县握住我的手,竟拧了我一下,我一咧嘴,朝他笑着点头。
顾知县说:“怎么?让她把你害哑巴了?怎么不会说话了?”
柳下安这时跑了进来, “顾大人,他现在说不了话,不过,我追他半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让你赶紧放了这个小道姑和邱道长。”
顾知县说:“难为牛先生了。放心吧,回去我就放那道长出去。不过,这个小道姑,可免一死,但毕竟下了毒,奸了牛先生,不能轻易就放了她。”
我心里觉得说这小道姑奸了我,听起来是多么难听,很想纠正一下这说法,却是只张嘴说不出来。
顾知县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放心吧,你们先回去吧。”
见顾知县这样说,觉得这小道姑已经活了命,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她对我做得有点过分,她跟我睡我倒不觉得吃了大亏,可她实不该给我下那么些药,差点没要了我的命不说,如今竟害成了大哑巴,我心里怎能不气恼呢?
那小道姑见了我先是笑着不说话,见我要走,赶紧喊道:“相公,快救我啊!”
谁是你相公啊?睡一觉竟成了你相公?
她这句逗得大家都笑了。让杀人竟成了一场有趣的戏。让法场成了戏台。
“相公,没你这样的,睡了我竟然见死不救!”
我心里真他娘的生气,怎么这样说我呢。
刽子手憋住笑,晃了晃刀说:“别瞎说了,再说一刀砍了你。”
“要砍也得我相公砍我,你们谁都不许砍我!”
说完这话,她的口水就流了下来,因没有帕子,只能任其常流。
我掉头就走。
顾知县等人也押着雪琴离去。
她竟然还回头朝我喊了一句:“相公!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等你救我出去!”
我看都没看她,飞马而去。
柳下安紧跟着我,“牛哥,你身体还没恢复,骑慢点吧。拼什么命?”
到了员外家,我竟突然头晕得从马上摔了下来,芙蓉、墨玉、更儿等人赶紧过来扶我。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思前想后,所遇师师和宫素然,所见黑白无常,所进阴罗殿,一切似梦似幻又似真,难道说,那就是死吗?
好像芙蓉等人并没散去,她们这些人也像是在说些什么?
“好家伙!怎么又昏过去了?”可能是张大嘴进来了。
芙蓉说:“他刚去救那个害他的小道姑,一时说不出话,又急又费心力,所以便昏了过去,休息一下可能就会好的。”
张大嘴说:“我算是知道人死是怎么回事了?”
冯秃子说:“你又没死过,你知道个屁!”
张大嘴说:“你们没看到吗?牛将军刚抬回来那阵,我眼见着从他头顶上冒出一些细小的青烟,不细看是看不到的。那烟转着圈就凝成了个小黄球球,这小黄球球又跟炸开一样,四分五裂,然后就变成了小兔子的影影儿,一蹦就从窗户跳出去不见了踪影。我顺着窗户往外望,可什么也看不到。我抹了抹眼,以为是看眼了,可明明当时看得真真的。”
冯秃子道:“你又胡编乱造呢吧?我怎么就没看到呢。”
张大嘴说:“我们大多是凡身**,怎么能看得到呢?”
冯秃子说:“这么说你成仙了?”
张大嘴说:“成仙不敢说,反正我是看到了。”
冯秃子说:“那牛将军还魂你看到没有?是怎么还的魂?是一只小兔子跳进他怀里了吗?”
他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没完。
我又独自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冯秃子要说的不假的话,我还真没准就是只兔子。我娘赵氏做过一个梦,从月亮掉下来一只白兔子,她赶紧用裙子接住了,没两天就生下了我。我一直以为娘是在跟我开玩笑编瞎话,看来,娘也真没准做过这个梦。
娘现在怎样了?我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呢?我做了逃兵,我不能去见娘,莫非我真成了不忠不孝之人。我的眼里有些湿了。
咳,想见又见不到,还不如不想呢,还是想想身边人吧。对啊,芙蓉的母亲不也做过梦吗?她梦见了一朵粉红的芙蓉开了,一只玉兔竟跑过去亲吻那。莫非我就是这只玉兔?我跟芙蓉是不是真有一场缘分啊?
又想起初见草时,我往河里###,她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指着我,歪着头骂我:“你属猪啊!”后来我才告诉她我不属猪,我属兔,她还让大个子编了个兔子送给我。可就是那天,草竟被人抢走了。想到这里,我心揪着一样痛,“草,草,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想你啊!我想你!”
当然,我没喊出来,喊出来就是诗了,我不想让这么多人听到我的诗……
可能我的眼睛更湿了,流出了泪,芙蓉走了过来,正在给我擦着泪,我睁开眼望了她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她的眼睛太美丽了,湿亮湿亮的,眨动一下便有电光似的,便有千言万语万语似的。我偷看了她一眼,便感觉眼睛发热了。
她什么时候能揭开面纱,让我一见真面目啊?这个女人,我心里永远没放下的女人。
芙蓉的玉纤纤抚了一下我的额头,轻轻说了声,“睡吧!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我真想一把拉住她的玉纤纤,可我想了想还是没敢。
我记得我第一次拉鸭蛋的胳膊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当时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喝完见我正呆望着她,她扭头一笑,我便不由得大着胆子握住了她的胳膊,我感觉她的胳膊很细很柔嫩,在夏日里竟有些清凉。
她抽开手打了我一下就跑开了。
只听芙蓉说道:“大家都去吧。让他一个人睡会儿。”
大家说笑着散去。芙蓉给我盖了盖被子也走开了。
屋里不再乱糟糟的了,剩下的只有孤寂了。
是啊,除了孤寂还有什么?
我这才想起,其实,我是不能吟诗的了,一个哑巴还能喊出什么,或许只能喊出一声不太清晰的“啊!”了。
啊!活着啊!啊!死了啊!
这世界或许便是无中生有,有中生无。一个草说无就无了,莫非那个宫素然和师师说有就有吗?什么时候能够真正见到她们?
这个师师究竟是不是那个当今皇上他老爸喜欢的那个李师师呢?
她俩真陪我去了一趟阴罗殿?她俩还留在那里吗?她俩不会死了吧?不行,我一定要去趟贞玄观,看个究竟。
我想起床却像有人压住一样怎么也起不来。***,那就睡吧,睡醒了不信还起不来?
“牛哥,醒醒啊醒醒,不要长睡不醒啊!”柳下安越是叫我,我越是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柳下安在捏我的鼻子,揪我的耳朵,跟一个女人似的折腾我。
“牛将军,起来吧。起来吃点饭。”
是芙蓉的声音,我睁开眼,果真是她。
墨玉和小朵了站在她身边,灯早已点上,我感觉比往日要亮一些。
柳下安扶我坐了起来,欢儿端着一碗粥,小朵端着一碟小菜,柳下安就拿起小勺要喂我粥,我直摇头直摆手。
柳下安说:“乖,吃点吧,吃了好得快!”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林墨玉走过来,夺下柳下安手上的小勺,“边儿去,看我的。”
墨玉捏着我的手,“好多了吧?吃点就更好了。”
她喂了我一口,我觉得如同嚼蜡,没什么滋味,但又不能吐掉,只好咽了下去。
墨玉高兴地说:“看,牛先生就最听我的话了。来,再吃一口!”
我把嘴闭得紧紧的直摇头。
墨玉就用小勺撬我的嘴,“这可是金勺子,你就是铁嘴钢牙我也得给你撬开。”
她这样一说,我跟她较劲一样,咬住勺子不放,让她进也不能,退也不能。
欢儿捂着嘴笑,小朵手扶着腰笑。
墨玉松了手,啪往我胸脯上打了一巴掌,生气道:“你这么有劲儿,你就咬着勺子呆着吧,饿死你活该!”
墨玉抹了把眼泪跑了出去。
我咬着勺子瞪着眼发呆。
芙蓉走过来把勺子拿到手上,“小朵、欢儿你们放下出去吧。”
小朵向柳下安一努嘴,柳下安将方桌搬到床边,碗和碟放到了上面,小朵和欢儿就走了。
“柳公子,你也出去吧。”
“我想看着牛哥吃下去。”
“我不喂他,我有话跟他说。”
柳下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芙蓉,很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芙蓉拉住了我的手,凝视着我,我却不敢看她。
她的手跟鸭蛋的一样,也有些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