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下了半小时后,又奇迹般停止了,但天空中依然翻滚着乌云,乌云中的闪电不时向外喷射可怕的火花。
闪电从窗外划过的时候,屋内的权千章抬眼看去,紧接着的那声炸雷,让他不由自主浑身颤抖了下。
“教授,您没事吧?”付倍学忙问。
权千章回过神来:“没事……”
付倍学起身走到窗口,仔细聆听一阵后,又回到权千章跟前:“教授,您不要担心,那个山民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权千章却摇头道:“此人并非普通山民,听他的话,他要比我们更了解这个地方,更了解非似山,而且,日本人让我们来这里勘查,不是为了开采原煤。”
付倍学疑惑:“不是为了原煤,那是为了什么?石油?”
权千章摇头:“现在日本人勘探石油的技术远落后于西方国家,他们自己也很清楚,但除了原煤之外,虽然石油是他们最紧缺的,不过还有一样资源,他们也急缺。”
付倍学眼珠子一转:“你是说天然气?”
权千章道:“没错,天然气,虽说现在日本人想尽办法在提取矿井气,但技术并不成熟,而且矿井气中甲烷含量最高只达到60%,远不如天然气。”
付倍学又问:“可他们为何那么肯定非似山就有天然气呢?”
权千章看了一眼门口道:“大概是因为非似山青龙火井的传说吧。”
付倍学道:“青龙火井?火井我知道,《汉书》中就有‘火从地中出也’的记载,当时古人不知道是天然气,只当做是神灵显现,但为何要加青龙二字?”
权千章解释道:“过去,这里有一座寺叫青龙寺,但是青龙寺过去曾经是道观。”
付倍学惊讶:“道观变寺庙?这闻所未闻呀。”
权千章讲述道:“那是万历年间的事情,当时还是叫长龙观,观中主持名叫清虚道长,平日里喜欢对联和对弈,他曾经看观中两只雄鸡争夺一枚豆粒有感,遂发灵感得一联叫‘饥鸡争豆斗’,然后征求下联。”
付倍学皱眉道:“饥鸡争豆斗?这太难了吧。”
权千章道:“是呀,多年来都没有人对出下联,直到某年夏季,有个法号叫慧禅的和尚云游而来,两人以棋会友,可谓高山流水遇知音,相见恨晚,没想到的是,某个夜晚,慧禅和尚因看到梁上一纳凉的老鼠对出了下联。”
付倍学问:“下联怎么说?”
权千章道:“下联为鼠暑纳梁凉。”
付倍学挠头道:“听着耳熟呀?”
权千章笑道:“是呀,这应该是后人杜撰的传说,我听过的是有人出给苏东坡的上联‘饥鸡盗稻童筒打’,他对出的是‘暑鼠梁凉客咳惊’。”
付倍学连连点头:“对,我也想起来了,教授,那青龙火井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龙观改为青龙寺之后不久,寺中那口百年古井突然干涸,当夜雷雨交加之时,闪电劈中了井口,井口里喷出蓝色的火焰,成为一口名副其实的火井。自那日后,青龙火井便成为了青龙寺的一大奇观。”权千章说到这却皱眉道,“可惜没过多久,青龙寺就彻底消失了。”
付倍学无比诧异:“凭空消失吗?为何?”
权千章摇头:“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埋在了非似山之下呀。”
付倍学闻言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本我们今日所去的地方,是青龙寺旧址,那夜山洪爆发之后,不仅形成了非似山,也将整座青龙寺埋在了下面?”
权千章点头道:“没错,正是这样。”
付倍学点头:“日本人也是根据这个传说,才确定青龙寺之下肯定有天然气?”
权千章道:“虽然他们给我的资料上并未写明这一点,但我估计肯定与这个传说有关系,毕竟传说是有一定的事实根据的,再者,所谓火井不就是因天然气产生的吗?”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锣声,付倍学正要去开门的时候,门却被高桥次郎直接打开。
穿着雨衣的高桥次郎站在门口道:“老师,我们必须得撤离了。”
权千章走到门口,还未站定就听到山内传来奇怪的声音。
权千章皱眉道:“山鸣,这是山洪暴发的前兆,我们必须得马上走,村民撤离了吗?”
高桥次郎还未回答,屋外就跑过好几个带着包裹急匆匆撤离的村民,紧接着村长又拿着锣跑来道:“先生,你们快走吧,山洪真的要来了。”
说完,村长又冒着大雨敲着锣四下呼喊着村民撤离。
高桥次郎搀扶着权千章离开,同时道:“老师,下村少佐赶来了,已经率队撤离到了侧面山上等着您。”
“啊?”权千章皱眉,他无比厌恶这个名叫下村敏治的日本少佐,因为就是他,着手安排了这一切,想不到他虽然安排了高桥次郎随行,自己还是不放心,竟亲自赶来。
半小时后,高桥次郎领着权千章、付倍学赶到了郑家村侧面的一座地势较高的山头上。
“少佐!”高桥次郎上前敬礼,“教授平安无事。”
身为勘探守备队指挥长的下村敏治扫了一眼浑身湿透的权千章三人,只是微微点头,继续看向下方还有些许火光的郑家村,不过这次他很快又将目光投向了非似山。
权千章此时上前道:“非似山没有任何资源,我们的勘探任务结束了。”
下村敏治面无表情,也不看权千章,只是道:“帝国的专家说,满洲国资源丰富,说不定还有石油。”
权千章皱眉看着下村敏治,他恨不得现在一掌将这个狗日的侵略者直接推下山去。
权千章答道:“总之非似山是没有任何资源的。”
下村敏治也不与权千章说什么,只是扭头看向高桥次郎问:“你怎么看?”
高桥次郎低头道:“我同意教授的观点。”
高桥次郎深知下村敏治的性格,如果此时他不帮权千章说点什么,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因为下村敏治曾经亲手处决过两名他认为徒有虚名的满洲国专家。
就在权千章还未回答的时候,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劈向对面山头的一颗大树,大树应声被劈成两段,与此同时,高桥次郎也借着闪电最后的余光看到了那座山顶上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
高桥次郎立即举起望远镜观察着,但因为漆黑一片的缘故,他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了?”下村敏治问道。
高桥次郎微微摇头:“我好像看到对面山上有人。”
下村敏治也下意识举起了望远镜,就在他举起来的瞬间,轰鸣的雷声响起,与此同时,高桥次郎、权千章和付倍学都清楚的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就在他们还在疑惑怎么回事的时候,下村敏治就仰头倒下。
“少佐!”高桥次郎立即扑了过去,发现下村敏治的左眼血肉模糊——一颗子弹从对面袭来,击穿望远镜之后,命中其左眼。
下村敏治的呼吸已经停止了,周围的士兵立即各自找掩护趴下,探头仔细搜索着对面山头的枪手。
“医生!医生!”高桥次郎嘶吼了好半天,浑身泥泞的军医才跑上前来,查看了一阵下村敏治之后,冲着高桥次郎摇了摇头。
高桥次郎捏紧拳头,在那低声骂道,抓过旁边士兵的步枪,以树为依托瞄准对面山头开始寻找着。
下村敏治的死,让权千章喜出望外,他心里暗想:恶人自有天来收!
可同时,权千章也在心里猜测着对面山头的枪手到底是什么人?是抗联的战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