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猎杀

白元星

灰铅涩云霾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即使是正午时分，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明亮。

还未风化成沙的山丘峭壁以削瘦落魄的姿态，坐落在这片荒漠化的土地上，如同衰老者脸上的皱纹。

狂风掠过，黄沙飞扬，还残存的灌木植被零星地分布在这片大地上。

这幅场景让人很难相信，五年前这里还是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的旅游景区。

恶劣的环境中一片死寂，几乎没有生物活动的痕迹。

不过这仅仅是表象，尚能生存到现在的生物，只是更喜欢擅长隐蔽潜伏。

在靠近陡峭岩壁的地方，有一个钢筋铸造的铁笼孤零零地放在地上，身长一米多的巨型野鼠被塞在里面，陷入深层次的睡眠。

抹在它身上的香精，正挥发着浓烈的味道，这股味道沿着空气流动，向其他地方传播。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有捕食者被引诱着朝这边赶过来。

沙石翻滚飞扬，树木被压折爆裂的动静，可谓是声势浩大。

不过以这头捕食者的资料片来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学名刺蛇，长达五丈，成年体体重超十吨，外有坚固甲壳，内有四千块强健肌肉，身体两侧具备镰刀状前肢，喜好阴冷潮湿环境，天性残暴嗜血...危险程度C级！”

看到摆放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的巨型野鼠，这头刺蛇用黄色竖瞳狐疑地盯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诱惑将铁笼盘绕在中间，发出试探性的嘶叫。

尖锐犀利的声音，惊醒了沉眠中的野鼠，使得其身上枯燥无光的毛发全部倒竖。

生死存亡的危机，让这头野鼠爆发出所有潜力，发疯地撞向铁笼前端的门口。

原本就不牢靠的笼子就被撞开，逃脱第一层束缚的野鼠蹿上刺蛇的躯体，撒丫子往外边狂奔。

看到猎物依旧活蹦乱跳，刺蛇的警惕心顿时下降不少，还放任野鼠翻越自己的身体，不过也仅此而已。

在野鼠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刺蛇猛然间动了！

全身密密麻麻的肌腱相继扩增，刺蛇扭动身体，凶猛地朝野鼠弹射过去。

没有任何意外，血盆大口直接叼住弱小的猎物，用力地咀嚼起来。

一声凄厉惨叫刚响起便戛然而止，整只野鼠都被刺蛇吞入腹中，唯一残留的痕迹只有溅射在地上的温热鲜血。

饱餐一顿后的刺蛇游向铁笼所在的地方，镰刀状的前肢唰唰唰斩出，掠起一阵阵寒芒。

当它停下的时候，铁笼被顿时分解为数十部分，钢筋上的平滑切口无不在昭示先前攻击的锋利。

尽管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刺蛇还是用尾巴横扫地面的零碎，将一切破坏得乱七八糟，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潜伏在远处的秦明，通过手中的望眼镜，默默注视观察这一切。

在刺蛇的身影消失在峭壁拐角之后，他掀开身上伪装的麻布道具站起来，又将旁边的机械长弓挂到背上。

特地捕捉一头巨型野鼠，还放在距离刺蛇巢穴不远的地方，可不是给对方送吃的。

秦明俯低身体重心，屈膝向腿部蓄力，下一刻地面泥沙飞溅，整个人如同猎豹奔袭而出！

疾驰的过程中，狂风迎面扑来，将他身上的斗篷吹得凛冽作响。

跨过两公里的路程之后，他没有沿着刺蛇离开的道路追踪，而是径直跑向岩壁那边，踩着嶙峋乱石跳跃到高处。

即使后面地势陡峭得惊险，他也没有放缓速度，而是调动起全身肌肉群，以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迅猛继续往上攀登。

没有任何停顿，他就像一尊高强度运作的精密机器，没有任何失误地完成登顶任务。

岩壁之上是相对平坦的蜿蜒路径，他沿着这条路径赶往另一端。

比起地面追踪，岩壁上方的道路可以说是捷径，同时也更加安全，不用担心被感知灵敏的刺蛇发现。

在即将抵达预定地点的时候，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响声，以及刺蛇的痛苦嘶叫。

这种情况并没有让秦明感到诧异，毕竟他塞到野鼠体内的药囊可都装着剧毒之物。

虽然不能直接毒死刺蛇，但是也足够让对方短时间内痛不欲生了。

震动在岩壁上传递，后劲十足地蔓延到最上方。

尽管有所察觉，秦明也没贸然探出头，而是从皮革袋中抽出一柄鲨鱼刀，将平滑明亮的刀身当做镜面，以此观察刺蛇的情况。

外表狰狞恐怖的刺蛇正发疯地撞击着岩壁，不时又掉转方向，躯体向麻绳一样左右翻滚，击打地面，以此缓解药物发作的痛苦。

新配方的药效比想象中要好，刺蛇持续闹腾了大半个小时，几乎将附近数百米范围都犁了一遍，才逐渐摆脱影响。

不过这时候的刺蛇身上不少地方鳞甲脱落，血肉模糊，狼狈的样子跟先前的威风凛凛截然不同。

呼呼——

刺蛇垂头喘气，发出类似锻造室拉风箱的声音。

精疲力竭的身体让它连愤怒的情绪都不想表达，晃了晃身体就想游回已经很近的巢穴。

刺蛇是一种恢复力极其强大的生物，大概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将外伤恢复得七七八八。

所以秦明直接将箭筒平跨腰间，拿出背后的机械长弓，他不可能放任对方安然进入巢穴修养。

伸手感受此时的风力、风向，各类参数置入脑海计算......

他深吸一口气，从箭筒中抽出新合金制作的黑色箭矢，将其搭上弓弦，平稳地拉到极限。

其实这具机械长弓其实属于加强版器械，比起军方标准还要高，但是秦明举重若轻的动作，很容易让人忽视这个事实。

嗖！

箭矢瞬间撕开空气，笔直朝刺蛇射去。

若有所觉的刺蛇还未来得及低头，高速螺旋的箭头就钻开它脑袋上的甲壳，往深处不断贯穿。

这股异常巨大的力道，甚至带着刺蛇的三角头甩向另一边，墨绿色的血液从伤口处飚射而出。

还没等刺蛇回头发出愤怒的嘶叫，第二根、第三根箭矢已经居高临下地射下来，刁钻地钉入先前造成的伤口里。

接连不断的箭矢，让刺蛇只能通过镰刀前肢被动防御，火花迸射飞溅之间，不断有箭矢被斩落。

破空声最终还是停歇下来，刺蛇抬起头，仔细打量自己的敌人。

秦明单手扯下斗篷，即使黑色作战服比较宽松，还是能隐约看出他精悍的躯体。

他将已经空了的箭筒、机械长弓，以及背包等无关事物扔到远处的地上。

在刺蛇冰冷的目光中，他抽出腰间黑刃战刀，于高处直指对方。

数十米的高度差，并不能隔绝双方的敌意，气氛顷刻间变得肃杀！

嗡！

秦明不打算给敌人休息的机会，整个人从上方纵跃而出，如同落石砸向地面。

刺蛇往后蜿蜒退缩，背部甲壳骨板纷纷自动掀起，朝上方射出无数的穿甲脊针。

每一根两寸长的穿甲脊针都足以洞穿2厘米厚的特种钢板，如果落在人类的血肉之躯上，后果可想而知。

这是刺蛇对付飞禽的最强手段，超光覆盖范围的特性。

落下的秦明无处可躲，不过他并不心虚，黑刃战刀精准劈中袭来的穿甲脊针，借着反震的力量，又翻转避开后续攻击。

精湛的技巧，无畏的勇气，游刃有余的身法，无不彰显着他的实力，也让刺蛇感受到强烈威胁。

不过战斗已经爆发，除非一方倒下，否则就没有退让的理由。

身为虫族一员的刺蛇很清楚这个规则，于是凶猛强悍地冲向已经落地的秦明。

秦明骤然使力闪避列车式的冲撞，在背后岩壁爆裂的同时，他抓住机会，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挥刀斩向刺蛇的身体。

刚硬锐利的刀锋与鳞甲相向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最后从缝隙切入刺蛇体内，硬生生撕开一道极长的豁口！

吃痛的刺蛇调转方向，紧跟在秦明身后，镰刀前肢不断斩向后者。

铛铛铛！！！

金石交击声不绝如缕，两名刀客进行着激烈的厮杀，狂劲的气流往四周溢散。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体型渺小的秦明在力量上并没有落入下风，而是与刺蛇斗得旗鼓相当。

迅猛的速度更是让刺蛇其他攻击落空，凭空被消耗了许多力气。

近战搏杀持续了半小时，久攻不下让这头负伤累累的生物变得急躁，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秦明咬过去。

作为优秀的捕食者，它的锯齿上下颚十分尖锐，配合强劲的咬合力，可以轻松咬断其他生物的有机组织、骨骼，甚至新型合金钢。

秦明骤然蹬地后跳，堪堪避开了这凶猛的一击，他拥有的血肉之躯，寻常状态下终究不能媲美对方的虫族结构。

轰隆！

爆裂的碎石四溅，烟尘滚滚掀起，即使被下毒被偷袭，刺蛇依旧展现出可怕的实力。

刺蛇没有继续追击，退到远处的秦明，反而更加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刺蛇发出难听刺耳的嘶嘶声，遍体鳞伤的躯体流淌着墨绿液体，状态已经大不如前，但它身上的气息反而更加疯狂危险，随后发起竭嘶底里的进攻。

周围的环境变得极其安静，秦明眼中只剩下如同战车冲击过来的敌人。

一丝丝冰凉透脾的力量自他体内升起，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所有肌肉、骨骼的密度迅速变大，变得刚硬如铁。

轰！

地面坍塌爆裂，从极静转为极动的秦明，化作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光，以更凶猛的姿态朝刺蛇激射！

互不相让的双方，在中央地带相遇，在光线骤然黯淡的瞬间交错而过。

一朵盛大的血花爆开，刺蛇俯首望向自己的身体，那是一个能看到身后景象的巨大窟窿。

它想要继续战斗，彻底撕碎这个可恶的人类。

然而就在它转身的刹那，身上又有数十道刀伤裂开，血液喷洒如雨。

生机迅速衰竭的刺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轰然砸向地面，掀起一股强烈的震动。

完成这场猎杀的刽子手握着战刀，漠然屹立在数十米外，周身依旧消弭着淡淡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