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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略略看了看,显然这情形不好。不由得心惊。
好在有靖安在一旁。比起青岚手忙脚乱,显得镇定很多。先看过脉象,再揭开被子来查看,他把较为厚重的棉服解开,底下的中衣已经被汗侵得半湿而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腹部圆隆的形状。
靖安也不多言语,在他肚子上摸了摸,并拢手掌,顺着腹底深深地里切进去。秦疏本是昏迷着,却也禁就往这番按压,呻吟了一声,疼得醒过来。他起先还有些意识不明,待看清楚眼前是谁,如何能够不吃惊,一时忘乎所以,就想往后退让。身子一扭,腹中便是急疼,不由得又要弓起身来。
靖安上前一手按住他肩膀,将手移到上腹部,仍旧如法按压下去。秦疏顿时疼痛难当,死死咬着牙才没有叫出声。他被靖安按住闪避不得,只能徒劳的曲起腿来抵着肚子。脸上除去痛楚外,更多一分惊惶不安。
青岚在一旁见了,只以为秦疏是疼极了害怕,轻声安慰他:“你别担心,让大夫看看,看看就好了,啊?”
靖安面上微笑,轻声道:“数日不见,小公子莫非已经忘了我?有草民在此照料,还请宽心些。”一面说着,双手并不停息,往那高隆的肚子周围都仔细地按了一遍。
秦疏疼得哆嗦,这时多少也知道他是在查看胎儿情形,手按在腰间,强忍着不去推开压迫在肚子上的手,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靖安在他肚子上摸了一阵,脸上神色渐渐认真起来。拉过被子来盖在他身上,去一旁药箱中取了些药材,配一付药出来。
青岚凑近看看秦疏,见没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只得轻声安慰了几句,自己也觉得徒劳,左右的看了看,见大夫什么都没说便要开药。刚要过去问问,不想秦疏松开紧揪着的衣服,伸手捉住了他。
他的手冰冷汗湿,抓着青岗的手腕却分外的用力,青岚回头看他。只秦疏喘息稍定。眼中难掩惊慌害怕,颤颤的低声问道:“侯爷呢?侯爷……”
青岚有些不忍,燕淄侯不让他告诉秦疏自己的下落,可眼看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得再拿别的话来搪塞,迟疑了片刻方才回答:“侯爷如今并不在京中。”顿了顿又道:“有大夫在这呢,你别怕啊。”他说着让秦疏别怕,他没见过妇人生孩子,如今这阵仗,说着这话,自己也是战战兢兢的。
秦疏闻言一怔之下,慢慢的松开了手。脸上一片茫然无措,竟显出十分的失望和悲凉来。他弓着身子忍痛,没在再问什么。
一旁冽安听到这番对话,回头朝着两人倒笑得十分平和:“纵然侯爷在这儿,他又不通医术,生孩子的事,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别说是他,就算是请了稳婆,也未必有用。”
青岚心中原本也有几分猜疑,被靖安一语道破,难免还是吃了一惊,一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在两人之间左右看了看,讪讪道:“不是还没到日子?”秦疏也有几分不敢相信,更是从床上支起半个身子来,才‘啊’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抱着肚子跌回去。
“这种事那有说来玩笑的?只不过总还要一两日的工夫,也没有那么快就是了。”靖安道,秦疏因丹药之效而成孕,纵然那药物有奇效,毕竟也不能够万无一失,何况秦疏数月来历经不少折磨,胎儿会提前临世,原本就在意料之中。这还是这胎儿稳固,秦疏虽在困境之中,却还是尽力照顾到它的周全。若是换作寻常妇人,早是个小产或是胎死腹中的结局。只是此时也懒得向青岚多作解释。
靖安起身走过来查看,顺手将包好的药物往愣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青岗手里一塞。“如今胎儿还未转过身来,好在离生产还早,有时间慢慢调整,你先去把药煎上,送些吃的过来,趁他还吃得下去的时候,补充些体力。顺便替他换身衣物。这屋子里也太冷,你升个炉子进来。”
他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青岚愣了愣,急忙去照办。
这么长一段时间,那统领也不是呆子,早把这消息暗中递上去,只得到个严加看守的指示,更不用说派个御医过来看看。他捉摸着这意思,上头这静观其变里不免有些恶意在里头。然而燕淄侯那头,他也犯不上去得罪。这样一盘算,将院子里人等撤个干干净净。只在院外层层看守,严禁出入。至于青岚要的这些东西,库房里就有现在的,也不去也他为难。
这院中无人,青岚倒也不去计较,只是让厨下随时备些饮食。若是照靖安所说,那还有很长的时间好熬,这时候秦疏尚能勉强忍耐,他又只能看着发慌。索性亲自去檐角下煎药,他守着炉火的同时,一边惶惶不安。
秦疏在两人相帮下换上一身干净衣物,床上也换过干净被褥。房中添了炉子,比方才要暖和得多。但此时疼痛又至,他两手紧扯着腹部衣物,却不敢用力按压。手臂上的青筯跟着突突直跳,身上又是一层冷汗。他紧咬着牙关,这才没有呻吟出声。
靖安对此好似全在意料之中,半点也不见焦急。又翻拣几样药物丢到炭火里头,屋内渐渐透出几分幽幽异香。这才走过来看看他,伸手在他腹部慢慢抚摸检查。动作不慌不忙,倒是平静得很。见秦疏不适,扶他半坐起来,又住身后垫了个枕头。
秦疏早知他对自己有诸多不满,此时见他虽照顾到自己的不适,然而神情冷漠,并不见得这样做是出于关心。他纵然腹痛耐忍,知道眼下在靖安面前呻吟毫无用处。只得强自忍耐。
靖安也不多话,坐在一旁不时检查胎儿的情形,也替秦疏揉揉腰背。虽说他态度冷淡,倒也令秦疏多少舒适了一些。两人这么沉默一阵,秦疏突而睁开眼,虽有些惴惴不安。仍还是鼓足勇气轻声道:“你能不能,不要带走他……”
靖安微微一怔,朝他脸上看来,秦疏分明是有些惧怕,两人一对视,他就想转开眼,却又强自忍住了,目光已然透出哀求之意。
靖安心思一转,便明白他所说的是眼下还未出生的孩子,想到秦疏眼下处境,不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与你如今的情形,自已尚且不能周全,留下他在你身边,他又能落得到什么好呢?”他语气轻柔平淡,说的却是实情。
秦疏目光一暗,默默转过脸去。过得片刻,又低声道:“我师兄,他……”只觉靖安原本摸着自己肚子的手不由得一紧,这一下吃疼不过,禁不往叫了一声。
靖安混如无事人一般,淡淡道:“人多耳杂,莫要乱说。”秦疏知晓祝由的真正身份,只怕日久生变。只是祝由有意留他,靖安虽不便违令,却觉得留着此人极为不妥。眼下见秦疏提及祝由,只当他别有所图,心里隐然是动了杀念的。
秦疏并无丝毫察觉。仅听出他警告之意,喘了一阵,还是挣扎着断续道:“月前……月前之事,师……他有没有受牵连……”他们师兄弟三人自幼入宫,一道长大,如今小黑是生死未卜,祝由看似风光,秦疏虽不明白他究竟有何目的,却也信他。然而看在眼中,此举也不缔于与虎谋皮。此时语出真诚,关切之意拳拳可见。
靖安微微一怔,看他的目光倒微微有些变化,只道:“无事。”他脸上平静无波,杀意却是慢慢退了,片刻之间又想了数个停飞头。
秦疏放下心来,只觉肚子实在疼得厉害。也没有心思多说话。他仰在枕上闭目忍痛,虽知道之后还不知要疼上几场,却也忍不住盼着这场疼痛早些过去。
过得良久,靖安感觉掌下的肚子慢慢软了下来,看秦疏的神情,也似乎舒展了一些。替他擦了擦汗,放下枕头让他躺平下去。手上仍旧不停,又在浑圆的肚子上摸了一遍。仔细代出胎儿头脚所在位置,便加重力道推揉进来。
秦疏原本精疲力竭,靖安的手还在自己肚子上按来按去,他只当是在查看胎儿情形,无力多问。突然被他大力推压,顿时腹痛暴起,像是五脏六腑都要翻绞过来。竟然比方才阵痛时还要强烈上几分。一时之间张大口却叫不出声,身体却不受他控制,生生弹起半个身子,却敌不过靖安的力气,又被强压回床上。
耳边听得靖安肃然道:“胎位至今不正,不乘现在将胎儿正过来,你们二人都凶险之至,你还且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