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其他村民反唇相讥,许凉芩下巴一扬,更加用力地吼回去:“有病又如何,你们有药吗?”
路过的难民村:“……”
一行人集体失声,纷纷往这边啐了几口唾沫,便加快脚步走远。
“哈哈哈!”
大家伙笑了,算是极力在这困苦的逃荒路上苦中作乐。
有人还想继续吼叫嘶嚎,但被许凉芩拦下了,她正色道:“过犹不及,若是浪费太多力气,便影响赶路。”
她知道在这一路上,大家压抑着自己情绪不容易,如今找到宣泄出口可不能太肆意。
瘦猴跟队伍里身体最弱的几个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向前一步开口。
“二丫,咱们能否在这空镇上休息两日?”
“这镇子不小,白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去搜刮看看,没准有收获,吃喝穿用都有可能找得到。”
就像他们在榕井村那会。
逃荒赶路了两个月,他们脚上的布鞋都烂得不成样子,或许可以去一些富足的门户找些衣服鞋子穿。
许凉芩沉吟良久,注意到沈越贞那双好看的眼睛也望来,她看着大家渴望的眼神。
最后到底还是松了口,“可以,就休整两日。”
她带着大家找到了一个井水并未枯竭的三进院落,所有人住在一处,若出了事,可以相互照应。
一处靠近外院的屋里。
许凉芩看向跟随着进来的沈越贞,忽然道:“是不是休息的时间,也被你算进去那半个月里?”
“嗯。”去了一旁桌前坐下倒水的那人生的极其俊美,听到问话,他眼底依旧没什么波澜,似乎早有预料。
此时临近傍晚,天光暗淡。
“你先好好休息吧。”许凉芩看他脸上有几分明显的疲惫,只端坐在桌前,便有一种沉静优雅的气度。
她说完,又走了出去,趁着大家都在休息,她先去周围街道巡视了一圈。
这儿到处都空空荡荡的,不过她发现了一处草垛,叫来村里人搭把手,大家伙一起带回去了几捆草。
所有人围着这几捆草,开始商量它的用处,很快就决定好了,先给所有人做两双草鞋,其余的用来烧火做饭。
许凉芩回了屋,一嗓子喊醒炕上浅睡的男人,“沈越贞,快去跟着大家学学吧,你也该做做家务了。”
当初说好了让他在试用期内好好表现,结果第一天就发生了乱军进村的事,真是变数太多。
沈越贞掀起眼帘,什么都没做,一路跟着她去了堂厅,已经有老叔老大娘们在做了,其他人则是在灶房烧水。
“你让我给你做草鞋?”他倏然脑中闪过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瞬间脸色冷沉得有些吓人。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在众人见证下成了亲的,一些琐碎的事,不该是她来做?
她这真是要倒反天罡!
无视他语气里的不忿,许凉芩面无表情道:“在这逃荒路上,每个人都应该出自己的一份力。”
即便是他救了全村,也是她名义上的相公,也不能例外。
沈越贞心中烦躁,转身往来的方向返回,风中传来他的声音。
“不是有银子吗?到了有人的集市,吃穿那些,你自去买!”
许凉芩微哂。
都成婚了,这般跟她拧着较劲,总有他肯学的时候罢,不知那一身傲骨折下会是什么光景。
这时,灶房传来声音,说水已烧好,许凉芩过去,而后提着两桶温水进了屋。
屋里亮的烛光,那人正在桌前,翻看手中书卷,光线落在他侧脸上,好看的侧脸如同暖玉。
他不动,那她自个儿先洗吧,许凉芩正转身欲去屏风后痛快沐浴一番。
这时,外头很突兀地传来咚地一下,然后有铃铛声音响动。
叮铃!
沈越贞面色一变,“不好!”
他在院外做的警报机关被触动,是那些人追杀过来了,真是该死。
许凉芩正要问,感觉一道凌厉的刀风刮过,她猛的侧身躲开,就见窗子被劈碎,一个黑衣大汉跳了进来。
又是一刀,她再躲,然后是屏风被毁,她怒了,这是什么人啊。
抬眼再去看时,那个陌生大汉提着刀正向沈越贞冲去,后者起身在狼狈地躲闪,但还是被划伤了右胳膊。
原来是冲沈越贞去的。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那娇弱公子再怎么平时跟她不对付,也绝不是坏人,估计是惹到了什么仇家?
“沈越贞,你让开!”许凉芩抓起椅子砸向那个黑衣大汉的后背。
黑衣人来不及扭转身形,就被猝不及防地砸了个正着,且脑袋也被椅子背砸到,立马晕倒了过去。
她再看沈越贞,在她那一声提醒下,他正好险险错位避开了。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许凉芩开口想问他,院外响起了几道声音。
“二丫,刚刚你屋里咋了?”
“对啊,动静忒大,不会是有贼吧?”
趁着其他村民们还没过来。
许凉芩打算先问清楚黑衣人情况,她宁愿那是贼,因着贼代表没有指向性,不会对他们穷追不舍。
可黑衣人不是,他冲着沈越贞而来,沈越贞看着只是受了点儿惊,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
她没有吭声,只是盯着他,澄澈的眼睛变得幽冷:“你认识这人?”
“是派过来追杀我的。”
沈越贞心口一跳,看着地上的黑衣人,眉头拧着打结,到了眼下这情况,他必须交代一些事了。
“事情从新建的青渠运河说起……”沈越贞嗓音依旧好听,如山间清泉。
许凉芩垂下静静听完,不由得叹气,这人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贵公子,也是一个戴罪在身的逃犯。
他原来是沈尚书之子,因为沈尚书被卷入运河贪墨案,沈家举家流放,他只身外逃一路流亡,便是想要为家族翻案。
“怪不得你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还愿意跟我这样的乡野丫头成婚,原来是这等心思。”许凉芩呵笑。
之前的疑问一下就通了。
难怪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在她让离开那会子,好声好气地求收留,还愿意给她洗碗打水。
“二丫,你咋不说话?”
屋外,村民们惴惴不安的聚集。
“我这就来。”
许凉芩出去了,飞快带上了房门,阻隔来自外头的视线,也挡住了俊容染上暗淡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