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院,月上柳梢。
看着被召集过来的大家伙,许凉芩带着沈越贞,郑重地说出了自己和表兄二人要成亲的消息。
“我不同意!”王二麻子跑到许凉芩面前,一双乌眸噙着泪,嗓音哭哑。
王二奶把他扯到人群外。
苍老的声音严肃道:“你不同意可没有用,以后好好听奶奶的话,好好喝汤药,良药苦口。”
许凉芩对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笑。
在她旁边,听到消息的翠妞也有些不可思议,她凑近许凉芩,悄悄道:“二丫,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一路的变数真是太多了,就像一开始说好了就她俩逃荒,没想到最后带了大家伙一起,说好了沈越贞伤好自己离开,最后还是带上了她。
倒不是嫌弃沈越贞还在。
那晚她也吃了毒蘑菇,如果没有沈越贞,她也会被毒死,她是感激沈越贞的,但心里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
“二丫,这是大喜事一桩,考虑到如今逃荒的特殊情况,我们先商议一下,定个简单的成婚章程。”
老村民里,本家几个族老发言,另一旁的几个老大娘,包括王阿奶也很是欣慰。
“二丫这孩子今年早就过了生辰日,也到了及笄的年岁,虽没有及笄礼,也到底长大,可以嫁人了。”
“有了这次喜事,我们这些人逃荒也能被加持一些好运道,大家连续两次死里逃生,可都是托了俩孩子的福。”
族老们皆笑着称赞。
他们当初没有选择逃荒,本存了落叶归根的死志,只是面临乱军毁村后,不愿意主动窝囊的死。
老人们都很看好许凉芩和沈越贞这一对,发言都很热切,又不想让俩孩子折腾,很快商量出了章程。
“考虑到这儿没有你们双方的爹娘在,这个逃荒路又没条件,就不费什么力气了,一切从简。”
老人们笑得慈祥,一排坐在木头条凳上,看向许凉芩二人。
“不若这样,你们向天地叩首跪拜三下,再给我们几个老头子和来往亲切的几个老婆子敬茶,这便算成亲结为夫妻。”
说话间,其中有个会写字的老人取来包袱里的纸笔,准备着为他们写婚契。
再加上有大家这么多人见证,这婚事也就成了。
沈越贞薄唇拧得紧紧的,极力控制住自己,没有露出难看的脸色。
想他以前那样的身份,若不是落难流亡到这个境地,便是收个通房丫头,都比这笑话般的娶亲有排面。
“你好歹做一下表情管理。”
许凉芩看他木着一张脸,月光洒在他脸上,他瘦削修长的身影未动,整个人清清冷冷仿若雪中玉树。
美则美矣,就是少了些许鲜活人气。
她又压低了声音提醒。
“先甭管别的,这门亲事确实对我们都有利,能给我省些麻烦,以后你好歹有了更多保障不是?”
沈越贞无言以对。
他也没什么可反驳的,抛开一时情绪,客观冷静看待这件事,也就没什么难堪不难堪的了。
毕竟都逃荒了,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他嘴角扯开一抹笑,和许凉芩一同谢过族老和周围一同见证的村人。
翠妞找来两个干草蒲团给他们垫在膝下,又摆了一张放了新鲜野花的简易桌案。
许凉芩和沈越贞开始跪拜天地,一下、两下、三下,同时,几个族老对着虚空,高声敬告。
“黄天在上,后土为证,二丫和小沈这俩孩子,以花月为聘,以天地为媒,正式结为夫妇,从此缔结良缘,互相扶持……”
话落的同时,最后一笔落下,由族老亲自书写的婚契也成了。
后面便是敬茶。
不到一刻钟,整个流程便都走完,许凉芩正以为大家回去睡觉,却没想到老人们说要办喜宴。
然后,大家个个拿出了自己行囊里最好的食物——肉,不同品类的肉,诸如腊肉、风干的鸡鸭鹅肉、烟熏肉、咸鱼……
就连平时嘴欠的瘦猴,也参加了分享,是一条最大的咸鱼,而喜欢到处跑的苗苗,拿出来的是几颗混沌子,也就是皮蛋。
“谢过众乡亲们了!”
沈越贞眉眼弯弯,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他能感受出来,大家没有一点点藏私。
让他心情忽然极好,也清晰发觉到,为什么许凉芩会在乎这村子被剩下的一小撮人,原来村民们亲如一家。
灶房里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许凉芩借口说在自己炕下发现了腌肉,拿出来最近自己在后山打的几只猎物,包括那只野狼。
“这是什么肉?”灶房里,几个阿爷阿奶围着案上那只去了皮的狼,有的说是狼,有的说是狗。
许凉芩没有骗大家是狗,只含糊的说是自己在后山坑洞陷阱里面捡的狼。
众人惊了。
先前瘦猴在炕下发现黑豆,如今狼肉这样的好东西竟然又在炕下被发现,也许这个青瓦房里还藏着不少类似的宝藏!
欢欢喜喜地吃完喜宴。
各院子里都传来了类似的动静,所有的炕被翻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最后大家只能归功于运气好。
许凉芩屋里。
沈越贞净面完,一跨进这间没有点蜡烛的厢房,适应了会儿,再次睁开湛黑的眼眸,便见许凉芩已在炕上歇下,正背对着门口这边。
“我症状已好,你往里让一下,我就睡外头。”他在炕沿站定,盯着面前的女子,语气傲然。
这清秀村姑姿色只算一般,算上救他两次的恩情,自己愿意跟她一个炕躺着,便算是勉强抬举了。
他声音悦耳如玉石击地,若换个人来必拒绝不了,但对上许凉芩,那就不好意思,她心似铁。
许凉芩转过身平躺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矮脚竹床,“没让你睡地铺,那是我给你找来的,你就睡那吧。”
这炕是她的,一个人睡就挺宽敞。
“我交了钱的,”
“正因如此,我同意你睡这屋。”
她语气如常,说完,闭上眼睛就要继续睡,全然似把炕边容貌俊美的少年当成了空气。
昏暗的屋中,沈越贞身形未动,修长的手指忍耐地紧攥成拳,漂亮凤眸里此时覆上了一层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