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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宛在片刻愣神的时候,周贤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也逐渐恢复清明,发现自己竟然将温宛搂在怀里不让走,他顿时一个激灵,回想起昨天夜里偷偷摸摸抱着温宛睡一夜的事。
“我……”
他倏地将温宛放了开,手缩回两侧,他并不正眼看温宛,言辞甚至有些呐呐。
可奇怪的却是,虽然条件反射做出如此举动,但是经过昨夜,却仿佛已经与温宛认识很久很久,怀抱着她好似天经地义,熟悉她好像熟悉另一个自己,心中对她半分畏惧也没有了。
温宛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些。见刚才那熟悉的性子只是一瞬,不过眨眼间,又变回了他身为周贤才有的样子,温宛心里明白,刚才他的行为不过是他潜意识的举动而已。
“到我习武的时候了,王夫既然已经醒了,要与我一同去吗?”
周贤放开双手,温宛顺利的从床上站起身,而后将放置在侧的衣服一一穿在身上,她很随意的对周贤说道。
温宛每日清晨都要练武半个时辰的习惯周贤是知道的,她生活向来规律,不管夜晚什么时候睡觉,清晨必然卯时便起,穿戴好衣物便去院中习武,接着便去户部处理公务。
以往每次温宛起身,他都佯装未醒,等温宛出去院中,他才偷偷躲在窗后注视。她虽然腿有不便,但她打拳舞剑皆如同正常人一般,丝毫不受腿伤的影响,行云流水,英姿飒爽。周贤心中对温宛的钦佩与日俱增,他每日独自练习的那套拳法,便是从这日复一日的偷窥中习得。
没有人知道,每次躲在窗后,他心中有多么渴望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边,看她打拳,看她舞剑,与她并肩而立,与她共同进退。
现在,他真的有这个资格了吗?
她刚才是真的在询问他吗?
因温宛的提议周贤心中激动不已,本能的便从床上跨了下来。
此时温宛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打理好,转头就看到他一件单薄的里衣罩在身上,因为睡了一夜而松松散散,胸口露出了大片的肌肉。
温宛顺手便给他合了合衣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将他的衣服拿来,递至他的面前。
“快点穿衣吧,今日起得有点晚了。”
的确是要比以往晚个一刻钟左右,那是温宛贪恋他的怀抱的结果。
周贤并不知道个中缘由,只听温宛这般说道,便迅速从温宛的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衣服,开始往自己的身上套。
倒不像昨天一样将衣服穿反什么的,但仍然有些手忙脚乱。温宛见状,为节省时间,一旦他将衣服从两手中套进去,她必然会伸手将他的衣服接过,利落的给他处理穿衣的后续事宜,抚平,系扣,最后甚至还亲自动手给他栓上腰带。
没想到温宛会帮他做这些,侍候穿衣,古往今来,不都是该男子侍候女子的吗?她是王爷,是大将军,威风凛凛,声名显赫。
怎可以为他,做这些琐事?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脸上仍然是她平时惯有的淡淡的神色,但周贤却因她的动作愣在原处,心脏处“砰砰”乱跳,他垂头紧盯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中满是藏也藏不住爱意奔涌。
片刻过后,温宛与他一同来到院中。
祁婧和自小习武,自五岁起,除受伤卧床之外,每日练武风雨无阻,从未中断。
而周贤虽然对习武与兵法都很感兴趣,但其实在来王府之前,他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些。这一个来月的时间,他除了每天在祁煜轩习武的时候跟着一起学习,再就是清晨从温宛那处偷师,自己花时间去练习巩固,却很盲目,无人指导,有些动作甚至是错的。
这次正好温宛便让他在她的面前演示了一次,纠正他姿势和动作上的错误,指点他良多,他本身在这方面就颇有天赋,再经过温宛的指点,很快便掌握其中窍门。
温宛什么时候离开的,周贤都不知道。打起拳来的时候每一次抬腿每一次勾拳都没有停滞,落到实处一般,一场下来浑身酣畅淋漓,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停也不愿意停,接着便又开始新一轮的挥拳,待他终于发现温宛不在,院内只剩下他一个人,那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后面几日,每天与温宛都同睡一张床,不管睡觉之前两人的姿势如何,温宛醒来的时候总是在周贤的怀中的。温宛起床,同时也是周贤从床上走下地,一天的开始。
每日周贤都要与温宛一同习武,听从她的指点,有时候还要与她过上几招。自然,他是打不赢温宛的,才开始的时候,三两下便被温宛打趴在地,不过他有一颗不服输的心,越是如此,越是想要战胜温宛。乃至每天练武,他都要与温宛比划比划,至此,每次晨练皆以他被温宛各种揍趴而告终。
在切磋武艺这方面,温宛可是一点也不留情面的。
但其他方面,周贤明显感觉到了温宛对他与以往态度上的不同,不管她有多忙,每日晚饭,她都会与他们一起吃,吃饭的时候,会将他和祁煜轩各自喜欢的菜安排在他们面前。也与他们说过,在她面前,不用拘谨。
才开始,他和祁煜轩仍是放不太开,后来看温宛态度随意,不管他们吃相如何,都不会说他们,才慢慢大着胆子在温宛面前做以前在她面前绝对不会做之事,比如说――啃鸡爪,啃猪蹄。
不仅如此,每日饭后温宛都会去书房,周贤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书房里面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而是还有许多的她曾经的下属,他们在商讨什么,周贤无从得知,因为每天他只能趁她不在府中的时候去书房翻阅她的藏书,待她回府,那么便是他离开书房的时候。
……事实就是那么的残酷,那时候的她对他就是那样的无情,就算一两次他看书看得入神,她进书房了他还未曾离开,她也会淡淡和他说一句:“王夫,你该去习武了。”
将他偶然见到她的喜悦瞬间浇熄在心头。
而如今,温宛竟然直接便与他说,让他将习武的时间与看书的时间调换一下,白日做其他的事,晚上到书房去,前几日还会有她的下属们在场。
她的下属初见他的时候皆非常吃惊,温宛成婚那日他们都有参加,自然知道他便是温宛的王夫,军中之人看男人不像是城中的这些锦衣玉食的男子女子那般看人长相,他们喜欢粗壮孔武有力之人,这样的人上战场才勇猛,杀敌也往往比瘦弱之人多许多。
因此,他们其实对周贤一早便没有什么像其他人那样指指点点,反而觉得王爷娶这样的男子理所应当。
没错,这些常居边塞与风沙为伍的粗女糙汉,审美观就是如此的不同。
即便有这层的认知,但他们与王爷密谋大事,怎的王爷竟然让他坐在一旁看兵书?
几人初时还有些踌躇,到口的话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在王夫的面前说,毕竟,他们密谋之事关系重大,一个不小心泄露一丁半点,可都是要掉脑袋诸九族的。
但温宛却似乎毫无顾忌,要说什么张口就来,和平日王夫不在场的时候是一样。几个下属心下便琢磨出了温宛的态度,也便与以前一样,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了,只是从那之后每每见到周贤比以往更客气了几分。
也就是前几日的时间,他们每日会来,来的时候大都是入夜了,旁人大都已经入睡的时候。后来把重要的事情商讨完对策,每人身上各自落实了要做的事,他们也就来得少了。
他们就算是没有来,温宛也保持着原来的习惯,总要在书房里面待到晚一些才回房,以前周贤都是在房间里面给她等门,现在每天都与她在同一个书房里面,她经常会给他讲解一些书上晦涩难懂之处。
有一日,她问他:“王夫,知道我现在所做之事,你可会惧怕?”
他牵她的手,答:“不怕。”
这时候,偶尔他也能大着胆子在无人的时候牵牵她的手,搂搂她的细腰了。
事情是从刑部侍郎被弹劾贪污受贿开始的。
三个月前,刑部斩首一个平民女子,女子因当街辱骂宋家大小姐,并用刀当街行刺,结果误杀宋大小姐随从,因流玉皇侧君的娘家便姓宋,此宋家小姐便是流玉皇侧君娘家的唯一的女儿,事涉皇家,那平民女子便越过了知府,直接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刑部的审理结果下达得非常快,当天判刑,第二天便把人推出去斩首了。
这是一桩极小的案子,刑部堆积在案的册子多如牛毛,谁也没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
他们只听宋家一方之言,任那女子在堂下如何喊冤,也只觉得是她想脱罪。却没想到,女子被斩首后风平浪静了两个月,忽然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了一个男子,竟然头顶麻布,身披白袍,带领了一批与他同样装束的民众齐聚于刑部的门堂前,为那被斩首的女子喊冤。
原来那男子本是女子未婚夫,却被宋家小姐看中美色强抢了去,女子本是去救他,却被宋家的人打了出去,喊冤无门,才于闹市堵了宋家小姐的路,女子并未主动出手,刀也是那些宋家随从的,自从祁衡如成为了皇太女,这些宋家的人在皇城之下越发嚣张肆无忌惮,强抢民男,对看不惯之人非打即骂,就算是当街刺死,也没人来管。这次不巧的是,那女子自小习了一些半角猫功夫,躲了几躲,是那随从运道不好,被路上石头滑倒,扑跌于地上之时正好拿刀的手先着地,刀面向上于胸口正中穿过,一命呜呼。
刑部这是出了冤案。
其实出了冤案也不打紧,在这个皇权代表一切的朝代,用嘴说不过,用理说不通的地方,权势压人就对了。
刑部自然也是这么做的。
可偏偏就碰上的硬骨头。多次被驱赶之后,男子一头撞到了刑部的大门上,直接撞死。外面大街上一水的平民当街朝着刑部扔鸡蛋石头,怨气冲天。
文人开始口诛笔伐当朝政治**,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一个外戚,竟然敢如此大摇大摆强抢民男,杀人行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却无半人管。
终有看不过去的朝中臣子开始上奏折弹劾刑部。其实一朝为官,谁谁谁有没有贪污受贿,谁谁谁在哪一年曾经做过些什么却被隐瞒了下来,谁谁谁是什么脾性,大家都是一清二楚。这次事件就像是将看起来平静的朝廷砸开一个漏口的石头,随着弹劾刑部侍郎的周折纷沓而至,不止他自己贪污,受贿,连同他的大女儿残暴,成婚之后接连打死两任夫君,三名侍君,小女儿常常与宋家小姐一同欺压百姓,作恶多端,这些事情都作为弹劾的内容被呈送到了女皇的面前。
刑部侍郎这一案件,不止牵扯刑部,还有流玉皇侧君的娘家宋家,于是,有关弹劾宋家一家如何的仗势欺人,如何如何的气焰嚣张,又是如何如何的跋扈,借着皇侧君皇太女之势,竟置国家王法于不顾,宋家那不学无术的女儿当街行凶三起,伤人十余起,强抢民男不下二十个,看得见的已是如此,被隐没的无辜死伤的百姓不知还有多少,真是天理也难容。
祁国向来是依法治国的国家,讲求的是皇女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女皇在朝三十余年,公正贤明,是当朝有名的仁君,却没有想到在她的治理之下,竟然出现这种滥用皇权欺压百姓之事。
女皇的震怒可想而知。
第二日,刑部侍郎连同当日审理那女子案件的官员全部入狱,宋家家主本靠着宫中的皇侧君,捡了一个负责采买的肥差来做,被剥。宋家女儿当天与刑部一干人等一同入狱,就是皇侧君前去向女皇求情也无用。
仅仅半个月,刑部侍郎的罪名就被判了下来,砍头抄家论处,家中其他人连同仆人全部流放,但这并不是结束,刑部只是一个缺口,就像是老树底下的盘根,牵一发而动全身。
刑部侍郎入罪,虽已判砍头,但并未斩立决,弹劾的奏折还在四处而来,以刑部为中心,除兵部以外,礼部,吏部,户部皆掺设其中,纷纷有人入狱,一时之间,朝中大员人人自危,每日凝神屏息立于朝堂,迎接女皇的滔天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