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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第二日按规矩是要进宫面圣的。
为了避人耳目,晚上睡觉的时候,温宛自然是与周贤睡在一个房间。
周贤睡床,温宛睡榻。
这个世界的男女法则与其他地方都不相同,与温宛出生的二十世纪现代更是完全相反。不管怎样,这里都是女子负责养家生娃,男子负责貌美如花。
对待周贤,她理应以现代男子对待女子那样的态度,尊重,包容,保持适当的距离。
明显,周贤对于进宫面圣这件事有些紧张。他们同乘一个马车,温宛看他手交握在一起,有点发抖的样子。
周贤不像周珏,逢年过节会被丞相与她的夫君带进宫去玩耍,周贤从小便不被他们喜欢,在嫁给她之前,基本上都被困在丞相府的一方天地里,连府门都没有出过。
“勿需紧张。”温宛偏头,对他淡声说道。
“是。”周贤点头答道。
从昨天晚上把话说开以后,周贤对待温宛不自觉的就有点下属对待上司那样的态度,就像是军中的那些将领每每看到她,总是恭敬有加的样子。
祁婧如的威名祁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嫁给祁婧和之前,周贤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向来对军中一事便兴趣颇浓,对威名赫赫的护国大将军当今女皇的皇嫡女祁婧如也是十分崇拜敬佩。
只是在听说要将他嫁于她之时,这种感觉便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忐忑与不安。
知道她心中喜欢的是周珏,却被迫娶他。他相貌如此丑陋,怎能配她?
怕她不喜,也担心她嫌弃,更觉得委屈了她。
其实她适合比他更好一百倍的男子。
所以昨天晚上在她叫他去洗净脸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激动,犹如被人戳中了脊梁骨似的。但将话说开之后,虽然一时难堪,现在却感觉比出嫁前更好了许多,一切尘埃落定,反而有了踏实感。
一切都如他所想。
是啊,本该如此,就该如此。
看他绷直在背和因过分紧张而显得有些严肃的表情,温宛知道此时她说再多也没有用,说多了反而可能会使得他更紧张,于是便不再多言。
温宛作为女皇宠爱的皇嫡女,在这宫门当中,曾经一度风光无限,虽然她在祁国边境守城十年,中间只有腿受伤的那一次被女皇强行接回。宫中早已经换了好几批新人,但并不会因此,宫中便有人不认得她。
三个月间,她进出皇宫总是畅通无阻的,因她的马车醒目,也因女皇对她的态度仍然是宠爱有加,给予她许多在皇宫里面别人没有的特权。
比如,见到女皇免跪便是一项。
但今日是她成婚的第二日,无论如何,对女皇行跪拜大礼都是应该且必须要做的事。
她牵着周贤的手,走进茗临宫,与周贤双双跪拜在女皇与皇夫的面前。
女皇今年已经五十一岁,而皇夫比她小三岁,也已经四十有八。
他们生下祁婧和的时候,已经成婚十载。女皇自从有了皇夫,至此便独宠他一个人,除早些年便侍奉在身边的流玉皇侧君之外,身边便再未曾添过其他新人。
但因独宠皇夫却迟迟未孕,朝着大臣恐祁国江山后继无人,管事管到了女皇的后宫去,进谏时真是句句铿锵,声泪俱下。
女皇这一生,从出生起,便将国家两个字摆在首位。
国家,国家,先是国,才是家。
犹豫一阵之后,同时也是在皇夫的劝解下,她重新开始宠幸流玉皇侧君。
至此,才有了祁衡如。
却没有想到,生下祁衡如之后没多久,女皇又再度怀孕,这次便是皇夫与她的女儿,祁婧和。
由此,便可看出祁婧和的出生,是女皇与皇夫何等的千呼万盼。
女皇对她疼若珍宝,即使到了现在,仍未减少一丝一毫。
女皇尚且如此,坐在她身边,时常见不到祁婧和的皇夫更是如此。
几乎是在她跪下的那一刻,女皇就已经向她挥手,“起身吧。”
女皇坐在皇座上,双目炯炯有神,神色严肃端正,嘴角微垂,还是那副令人敬畏的样子,反观皇夫,今年已经四十有八的他,因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能独得女皇的宠爱近三十年,长相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他看着温宛的样子,真是春风都能化成雨,面带笑容,爱意满满。
除他们之外,流玉皇侧君也是在的,除此之外,皇太女祁衡如与太女夫周珏也安坐在皇侧君身旁。
他们的座椅都被安置在了右侧,左侧还有两个空位,自然是留给温宛和她的王夫周贤的。
女皇素来对周贤的貌丑传言也有耳闻,但周贤与周珏一母同胞,同胎所生,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周珏五官精致,肤白如雪,是祁国第一美男子,她虽没亲眼见过周贤,但想必传言也只是以讹传讹,有周珏这么一个翩翩玉郎君作为对比,就是长得再好,也会被嫌弃貌丑的吧。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女皇从未对周贤貌丑的传闻真正放在过心上。
不过今日一见,女皇的眉不自觉的就隆了起来。
她叫了温宛起身,却迟迟未叫周贤也起来。
“你便是周贤?”
女皇向跪在她面前的周贤问道,语气淡淡。但稍微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这看似这般平静,但其实已经是发怒的前兆。
皇夫素来生性温和,平时不问世事,就爱养花弄草,连后宫之事都一并交给流玉皇侧君打理,他平日里很少管事,也基本不会与谁生气。但在祁婧和婚事上,他却动过大怒,三年前女皇决定将祁婧和的未婚夫周珏配给祁衡如,而将周珏的哥哥换给祁婧和的时候,他与女皇整整冷战了将近一年,就是到现在,女皇也是经常在他面前陪着笑脸,他却不再往些年那般对她珍之重之,总是对她态度淡淡。
各种原因过于复杂,但皇夫对周贤的感情,至今非常复杂。
因他现在是婧和的王夫,他理应像疼爱婧和一样疼爱他,但他却并非婧和真心喜欢之人,这已经是委屈了婧和,现又看他貌丑至此,婧和这桩婚事,他真是太痛心了。
不同于女皇的愠怒,皇夫看向周贤之时,笑容便不自觉的收敛了起来,眼中似有泪光浮现。
坐在上面的人,是祁国的女皇与皇夫,是祁国最尊贵的人。
周贤从下了马车开始,便将头低低的垂下,进殿了也不敢抬起半分,就连温宛牵着他的手进来,他也毫无所觉。
他本身便天性敏感,很容易便察觉到女皇语气中的不喜之情甚浓。
他跪伏在地的身体抖了一抖,因为太过紧张,一时半刻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女皇见他不言语,心中更是怒火翻腾。
她的最宠爱的皇嫡女,她一生最骄傲的皇女,竟然娶了这般貌丑无盐的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她为顾全大局,而罔顾婧和的感受,她在边陲守城,她却将本该属于她的皇太女之位另传她人,她本该迎娶丞相二公子周珏,却被她换成了周贤。是她对不起婧和,她有愧于她!
“朕问你话,你怎的不答?你这是在藐视朕吗?”
此时女皇面色已是十分阴沉,她冷声质问跪在地上连看她一眼都不敢的周贤。
皇夫最为心软,若在平日,他早就已经劝女皇不要动怒,但此时,他却也闻风不动的坐在女皇身边,只将脸别到了一遍,似乎是连多看一眼周贤,他都不愿意一般。
周贤听女皇这样问他话,便知道女皇已经动怒。
而各种缘由,他自己的心中也是有些明白的。女皇嫌弃他,皇夫也同样嫌弃他,天威之下,他此刻也想不到其他,只觉得浑身颤抖,身冷如冰,既难受又难堪,好似被剥光了扔在人群中一样,受所有人的耻笑,毫无自尊可言。
女皇的尊严不容藐视,再不说话是不可能的了,他咬紧牙关,正要回答,没想到,此时却听到身边的女子清朗的声音说道:“母皇,昨日我与王夫夜半才入睡,甚累,可否让他起身,见他对您如此恭敬长跪不起,儿心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