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抓起一把缺口柴刀。
这是少年拥有的唯一铁器。其余农具像什么楸呀铲呀全是木头制品,残破不堪。他也不会种庄稼,靠砍柴为生。
不过,砍柴郎却没有攒柴禾。正如那冬雪里的卖炭翁,舍不得烧炭。
呜……
凄厉的风声响起,雪亮刀光盈室,寒意森森。
十年磨一刀,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数息之后收势,面不红气不喘。
屋内却像卷起一阵狂风,灰尘簌簌而落,竹篱笆糊成的墙壁“吱呀”作响。
楚凡执刀而立,陷入沉思。
老苍头传授的“熊罴七式”拳法和“泼风八式”刀法,属于士兵基本功,非常简单。
拳法只有冲拳、勾拳、摆拳、膝撞、肘击、抱摔、弹踢七个动作,刀法只有扫、劈、拨、削、抹、绞、割、突八式。
这样的武功大开大合,变化少,讲究配合。在乱军对战时挺有效,一旦碰上高手就不够瞧。
他前生以科学研究武道,重点在“道”不在“武”。
比方说“气”的物质形态,如何激发潜能,“法术”的物理定位,“神识”是怎么一回事,意识对环境的影响……等等。
可武道武道,武与道往往不分家。
那团能量完整地保护了前生信息,令他可以清晰回记曾经接触过的一切。比方说拳法,什么南拳北腿太极形意,至少见过几十种。随便拈来,最简单也是三十二式太祖长拳。
还是那句话,远水解不了近渴。
前生他不是练家子,只是一个穷得响叮当的冷僻领域研究生,屌丝,宅男。确实见过不少武者打拳踢腿,当时不以为然。可真要他下场练练,恐怕比三脚猫还不如。
这一世的阿凡只练熟了“熊罴七式”和“泼风八式”,换任何高级货都来不及。唯有在速度和力量上做文章,化腐朽为神奇。
将柴刀稳稳竖立墙角,楚凡穿过清冷的堂屋,灶屋。
屋后是一片荒野,石头遍地,藤蔓野草没过脚踝,东一簇西一簇散布半人高的荆棘,两百米外有一座小山。
楚凡挑中一块轱辘大小,约有两千多斤重大石头。
以前练习力气,对这块大家伙顶多摇晃一下。别说抱离地面,连推都推不动。
楚凡站稳,微蹲,俯身,双手抓紧石头边角的突起,双膀较劲。
随着“嘿”一声断喝,“石轱辘”慢慢离地,然后被高高举过头顶,抛出五米开外。
“嗵”一声巨响,碎石乱溅,尘土飞扬。
哧溜,一条斑斓大蛇从草丛惊出。被吓得好一通花枝乱颤,疯狂扭动,夺命逃窜。
楚凡今日对它没兴趣,没追。
对结果非常满意。
泥胚境第三重巅峰,单手至少五百斤力气,双膀可举千斤重物。铜胎境尤其恐怖,第一重就达到单手千斤力,双膀举起两千斤,实非血肉之躯可以做到。
他两岁时丹田被鲁伯踢碎,灵能进行救治的同时也提高了身体素质,使得目力与听力非常惊人,人小力气不小。但后天的营养与系统训练却没有跟上,所以开窍之前的战斗力顶多达到泥胚境第一重巅峰。
在角斗重伤之后,濒临死亡。估计灵能倾泻而出挽救身体的同时,缝缝补补夯实基础,顺便把身体肌能提升到了极限。
他现在一眼可以望到五里外人行,听见三百米外雀鸣。至于速度与灵敏,至少是以前的五倍以上。
力量属于硬指标。
以前单臂力气没两百斤,现在一举超过了千斤。
也就是说,目前战斗力达到了常人需要仰视的铜胎境第一重。而且是在身体并不强壮,没有运用真气和动用灵能的情况下。
唯一欠缺战斗经验和高明手段。
另外,还有一项关键指标未测试,抗击打。
再快再强,被一拳撂倒就啥也不是。
速度、力量、灵敏什么的是外在能力,对抗时才显现。抗击打则是本体抗压能力。既然灵能把身体肌能提升到极限,它理应增长得更加恐怖才科学。
金刚石被打磨成钻石后光彩夺目,价值非凡,只是外在显现。其本体特质则是硬度,自然界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抗衡,在表面镂刻痕迹。
缺乏工具,没有人辅助,抗击打实在不方便测试。或许要等苍叔回来后,用那根断杠狠狠敲打自己试试看。
楚凡心里嘀咕着,往回走。
“伯”是个爵位,大者地广千里,辖民百万,小者啥也不是。
鲁伯别看拥有五十里地盘和八百奴隶,耀武扬威,其实只算县一级大土豪乡绅,天下奴仆过万的世家豪门海了去。那么,鲁家堡就不太可能存在一位铜胎境高手坐镇,连整个山阴县也未必有。
自己偷偷带着苍叔和栀子逃走,只要小心点,想必不会遭遇太强大狙杀,完全可以一战。至于出去以后怎么办?等出去以后再说,走一步算一步。
到屋前唤回兢兢业业的“田野小哨兵”栀子。你淘米她洗菜,你烧火她煲汤,两个人做了一顿丰盛午餐。
简直太奢侈了,罪过!
小丫头只扒了浅浅半碗米饭就推说饱,被硬逼着再吃下一碗,以及三片肥肉五块瘦肉半碟青菜。她默默背转瘦小的身子,一边扒拉筷子,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
楚凡假装没看见。
头发枯黄,身高才一米五,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微量元素欠缺。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补充一点,以后都没法弥补。
而他自己,吃了跟没吃一样,肚子里像有个无底洞。就眼前这么点儿饭和菜,再来三倍也不够饕餮。
不着急,楚凡自我安慰。
等出去以后,猪头肉会有的,鸡鸭鱼会有的,山珍海味都会有的。
嗯,酒也会有的。
苍叔以前打仗时在苍南郡喝过一种松石醪,念叨了一辈子。有一次馋酒馋得实在不行,去鲁家酒坊讨醪糟没讨到,就站立坊外下风口嗅酒香。嗅着嗅着,竟然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地,醉了。
趁洗碗的工夫,小丫头偷偷瞄了瞄快露出瓮底的粟米,又望了望梁上最后一块风干肉,绷紧脸儿,忧心忡忡。
午后,稍稍休息了半个时辰。
小丫头坐立不安,非要去哥哥阿土家拿回自己辛辛苦苦采集晒干了的拐枣和板栗。
楚凡一心考虑逃跑的事项,自然不肯带这么多累赘,但怎么劝也不行。
……凭什么?每次多喝一口粥,嫂子就用筷子敲自己脑袋;凭什么?捉虫摘菜养大的鸡过年宰了,自己只配啃鸡爪子……
楚凡拗不过她,目送小小身影蹦蹦跳跳拐过了山坳。
这片山洼像弯月形,他在弧线底,右手边去往老苍头家,左手边去往阿土家,距离都有五六百米。道路弯曲,树木遮挡,丘陵横亘。除非跑到近前,彼此看不见,也听不见。
嘿嘿,小丫头蛮有反抗精神的。现在是萝莉,长大了恐怕成御姐。
楚凡微微一笑,拎起柴刀到屋后,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在磨刀石上细细地磨。
这柄柴刀的材质不错,是军刀回炉铸造,刃口蛮锋利。就是太短小了,使起“泼风八式”不趁手。威力出不来,气势也出不来。
磨着磨着,他身体渐渐放松,呼吸平缓绵长,每一寸肌肉都与这简单机械的动作协调。不多出一分力,也不少出一分力。
如果修行者见到这个场景,将会骇然。
这是入静的初始状态。
无论求长生还是证天道,起步都要从入静开始。
在入静状态下才能够观自身,摒杂念,气息运行无碍,与天道法理相契合。相传仙佛入静时,可心照天地万物。
如果资质灵慧,在高人指点下修行不辍,入静并不困难。
但楚凡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不是仙师弟子,也没有沐浴焚香祷告颂经,随随便便磨一把破柴刀就入了静,还有天理不?